“慌什么!”郭昕一声断喝。
他大步上前,竟横枪挡在了李謜和郭幼宁面前,对着闻声冲进来的亲卫咆哮:“天塌不下来!区区三千吐蕃毛贼,休想坏了我孙女的婚礼!”
他猛地转向李謜和郭幼宁,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礼!继续行完!爷爷去去就回!”
“爷爷!”郭幼宁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战意!
她一把扯下头上的薄纱头饰,任由几缕青丝散落额前,声音斩钉截铁:“礼可以后补!城不能丢!我要随爷爷登城杀敌!”
“爷爷!幼宁!听我一言!”李謜的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外面的喧哗和郭幼宁的急切。他语速飞快: “守城!必须守住!但被动挨打,绝非上策!吐蕃大军突至,必携大量辎重粮草。其主力急于攻城,辎重营必定拖后,防备必然松懈!”
“给我一支精锐!”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郭昕,“百人足矣!要最熟悉城外沟壑、最擅夜战袭扰、最悍不畏死的老卒!备强弓劲弩火油!我带几个震天雷和千里眼,即刻出城,从他们背后摸过去!”
“目标只有一个——”李謜一字一顿,杀气凛然:“烧光他们的粮草!毁尽他们的攻城器械!让他们攻城的爪子,还没碰到龟兹城墙,就先断掉!只要辎重一乱,其攻城之势必挫!至少能为龟兹争取一日喘息!”
“殿下,您是主公。您不能置身危险……”郭昕迟疑道。
“爷爷,城破人亡,还有什么殿下主公?别婆婆妈妈的。”李謜急道。
“好!王校尉!立刻点齐亲卫营最悍勇的百名老卒,备强弩火油,随李将军出暗门!”
“得令!”一员铁塔般的将领轰然应诺,转身狂奔而出。
大厅内瞬间只剩下三人。
红烛依旧燃着,映照着不合身的胡服,方才的旖旎甜蜜,转瞬间变成了冰冷的生离死别。
李謜大步走到郭幼宁面前。
他抬手,想抚摸她的脸。
但,最终,他只重重按在她冰冷紧握的拳头上,触手一片冰凉滑腻。
“等我回来。”他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洞房花烛,老子欠你的!”
“活着回来!”郭幼宁反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眼神却亮得惊人,“你若敢死在外面……我便掀了阎王殿,也要把你抢回来!”
她猛地一把扯下头上那顶小小的鎏金花冠,连同几缕被扯断的青丝,狠狠塞进李謜怀里,“拿着!我的东西,你不准丢!”
李謜猛地俯身,在郭幼宁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滚烫而短暂的吻。深深看了她最后一眼,猛地脱掉胡服长袍,大步流星冲向殿外。
“备马!带上所有的震天雷!”传来他炸雷般的咆哮。
郭幼宁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又被她狠狠擦掉。
对着郭昕决然道:“爷爷,城防交给我!我去换甲!”她毫不犹豫地脱掉婚服,露出里面的劲装,冲向自己的盔甲和那冰冷的裂云枪。
……
龟兹城沉重的暗门在李謜身后“轧轧”落下,夜风裹挟着戈壁的沙砾,狠狠抽打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上马!”李謜低吼一声。
他身后,一百名精挑细选的老卒早已整装待发,每人身旁都静静伫立着两匹同样精壮的战马。
这些战马是龟兹城最后的机动力量。
士兵们默不作声,只有皮甲摩擦和刀弓轻碰的细碎声响,眼神在黯淡星光下闪烁着狼一般的幽光。每个人马鞍旁,捆扎着数捆箭矢,还携带了不少火油。
唯有李謜的战马上挂着几颗黑黝黝的圆状物体。那是龟兹工匠们耗尽最后库存硝石硫磺,刚刚秘密赶制出来的几枚“震天雷”,威力未知,却是李謜此行最大的底牌。
李謜一勒缰绳,战马扬起前蹄,他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在黑暗中更显巍峨的龟兹城墙。
“走!”一声令下,再无留恋!
一百零一人,两百零二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向城东的茫茫戈壁!
马蹄敲打在硬实的砂石地上,发出沉闷急促的“隆隆”声,卷起漫天烟尘。
斥候的情报精准得可怕。
他们冲出不到十里,借着晚霞的余辉,已经能看到东面天际扬起的遮天蔽日的黄尘!
如同一条翻滚的土黄色巨龙,正朝着龟兹城的方向凶猛地扑来!
吐蕃前锋的骑影在其中若隐若现,杀气腾腾。
“殿下!吐蕃人!”王校尉低呼,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
李謜嘴角却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猛地一夹马腹,催动战马加速,同时高高举起手臂,打出一个尖锐的唿哨!
“换马!全速!从侧翼绕过他们!”
命令即下,训练有素的老卒们纷纷跃上备用的那匹战马,将疲惫的坐骑换下。
双马的优势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整个队伍的速度骤然提升,如同一股贴着地面席卷的黑色旋风,斜斜地插向吐蕃大军行进路径的侧翼!
远处吐蕃大军的阵型似乎出现了一丝轻微的骚动。
显然,他们也发现了这支从龟兹城冲出的、规模不大却速度奇快的小股骑兵。
“呜——呜——!”吐蕃军中响起了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几支轻骑小队试图脱离主阵,斜刺里追来拦截。
然而,吐蕃骑兵虽勇悍,但此刻一人一骑,马力严重不足!
他们刚刚提速追出不到三里,就眼睁睁看着那支唐军小队的身影在飞扬的尘土中越冲越远,距离非但没有拉近,反而在迅速扩大!
李謜小分队利用马力优势和戈壁地形的起伏,灵活地规避着可能的包围,始终保持着一个让吐蕃人望尘莫及的距离。
“哈哈!龟兹城的马料,没白喂!”王校尉看着身后徒劳追赶、渐渐变成几个小点的吐蕃追兵,忍不住大笑起来,驱散了队伍中最后一丝紧张。
李謜却没有丝毫放松,目光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地形。
“走,咱们去那边!”他指向远处一片连绵起伏、布满风蚀沟壑和雅丹土丘的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