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宿舍楼静得能听见窗外蟋蟀的 “唧唧” 声，月光透过铁窗棂，在水泥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林天缩在硬板床上，睡得正沉 —— 白天战术匍匐爬得浑身酸痛，连梦里都在跟泥地里的 “龙虾姿势” 较劲，作训服搭在床尾，还沾着没洗干净的泥印子。
“嘀嘀嘀 —— 嘀嘀嘀 ——”
尖锐的紧急集合哨声突然划破夜空，像把淬了冰的刀子，瞬间扎进宿舍每个人的耳朵里。林天猛地惊醒，大脑一片空白，伸手摸向床头的手表 —— 凌晨两点半！他刚想喊 “怎么回事”，就听见王小毛的惊呼声：“我的鞋！我的作训鞋去哪了？”
宿舍里瞬间乱成一锅粥。有人摸黑找衣服，不小心撞翻了脸盆，“哗啦” 一声，水洒在地上溅起水花；有人分不清左右脚，袜子穿了半天还在脚踝上打转；李大壮最利索，一骨碌爬起来，抓起床尾的背包就往肩上扛，动作快得像阵风，却没注意背包带子缠错了肩，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
“快！三分钟！超时要加练！” 林天一边喊一边摸衣服，手指在黑暗中胡乱抓着，好不容易摸到作训裤，往腿上一套就往门外冲 —— 刚跑到宿舍门口，就觉得裤腰不对劲，低头借着月光一看，差点哭出来：裤子穿反了！拉链在后面，裤腿还拧着劲，走一步都得往下掉。
“林天！你裤子穿反了！” 李大壮扛着背包跑过来，黝黑的脸在月光下泛着光，伸手想帮他扯裤子，却没稳住肩上的背包，“咚” 地一声，背包里掉出个搪瓷缸子，滚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林天这才发现，李大壮扛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背包 —— 那背包上还绣着别人的名字，里面装的全是洗漱用品，难怪扛着轻飘飘的。
“你扛错包了！那是老张的！” 林天又急又笑，一边手忙脚乱地脱裤子重穿，一边喊，“我的包在床底下，你帮我拿一下！”
这边还没收拾利索，王小毛光着一只脚冲了出来，另一只脚踩着只粉色的拖鞋 —— 那是林天上周被高战扔出窗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 “孤品拖鞋”。“我的鞋找不到了！先凑活穿这个！” 王小毛哭丧着脸，拖鞋太大，走一步滑一下，差点摔在走廊的水洼里，“林天你这拖鞋也太骚了，还印卡通图案！”
“别废话！先去操场！” 林天终于把裤子穿正，抓过李大壮递来的背包往肩上一甩，跟着两人往楼下冲。楼道里满是新兵的脚步声、喘息声，还有人边跑边系腰带，腰带扣 “咔嗒” 响了半天还没扣上，活像只被缠住的蚂蚱。
操场中央，高战背着手站在旗杆下，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声音冷得像夜雾：“都站好！三分钟时限，最后五个到的，绕操场蛙跳一圈！” 他的目光扫过混乱的队伍，像台精准的扫描仪，很快就锁定了三个显眼的 “异类”——
林天的裤子虽然穿正了，却忘了系腰带，裤腰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时不时得用手往上提；王小毛一只脚踩着凉鞋，一只脚光着，脚趾还沾着点地上的草屑；李大壮扛着别人的背包，背包带歪在肩上，搪瓷缸子还挂在包外面，晃来晃去差点砸到旁边的人。
“你们三个，出列。” 高战的声音没带任何情绪，却让林天三人心里一紧，乖乖地往前迈了一步。周围的新兵都憋着笑，有人偷偷用胳膊肘碰旁边的人，眼神往三人身上瞟 —— 这模样，活像刚从被窝里被拽出来的 “逃兵”，半点军人的样子都没有。
“林天，裤子穿反，腰带未系，队列纪律意识淡薄。” 高战的目光落在林天松垮的裤腰上，手指轻轻敲了敲腰带扣，“在家当少爷穿惯了佣人递的衣服，到了部队连裤子都穿不明白？”
接着，他看向王小毛的脚：“王小毛，着装不整，鞋履不符。紧急集合要的是快速反应，不是让你穿拖鞋来走秀 —— 你这拖鞋，是想在拉练时当武器扔敌人，还是想滑着走节省体力？”
最后，高战的视线停在李大壮肩上的背包：“李大壮，装备错拿，粗心大意。在战场上，拿错装备等于送命，你扛着别人的洗漱包，是想给敌人送搪瓷缸子泡茶喝？”
三人被训得头都不敢抬，林天的脸涨得通红，手紧紧攥着松垮的裤腰 —— 以前在家，衣服都是佣人提前熨烫好放在床头，连袜子都会摆好左右脚，哪会有穿反裤子、忘系腰带的窘迫？王小毛也耷拉着脑袋，心里后悔没把鞋放整齐；李大壮则挠着头，小声嘀咕：“俺光顾着快了，没看名字……”
高战没再继续批评，转身面向全体新兵，声音陡然提高：“紧急集合练的是反应速度，是纪律意识！你们现在的样子，要是真到了战场上，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就先因为自己的马虎栽了跟头！” 他抬手看了眼表，“现在，全员负重五公里夜间拉练，路线绕后山训练场，两小时内必须返回 —— 谁要是掉队，就自己在山里绕到天亮！”
“是！” 新兵们齐声喊，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林天赶紧系好腰带，王小毛则跟旁边的战友借了双备用鞋，李大壮也换回了自己的背包 —— 这次他特意看了名字，还拍了拍包底，确认里面的水壶、压缩饼干都在。
月光下，队伍像条长龙，沿着后山的小路缓缓前进。林天扛着背包，跟在李大壮和王小毛旁边，脚步虽然有些虚浮，却比刚才利索了不少。晚风带着山间的凉意，吹在脸上格外清醒，他看着前面整齐的队伍，听着战友们均匀的脚步声，突然明白：紧急集合不是刁难，是让他们在最慌乱的时候，也能记住 “纪律” 二字 —— 因为在战场上，没有第二次机会，马虎一点，可能就是生死之别。
“下次睡觉前，俺把鞋摆你床头！” 李大壮凑过来，小声说，黝黑的脸上满是认真。王小毛也点头：“我把背包放在床尾显眼处，再定个震动闹钟，保证下次不慌！”
林天笑着点头，心里暖暖的。他摸了摸肩上的背包，虽然沉甸甸的，却比在家时拎的定制皮包更让人踏实。夜路还很长，五公里拉练也不轻松，可他不再害怕 —— 因为他知道，身边有两个能一起扛错包、穿错鞋，却会互相帮忙的 “难兄难弟”，再难的路，也能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