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恢复平静的“生死之门”比进来时顺畅得多。那扇规则漩涡不再狂暴，反而传递出一股温和的推送力。林玄只觉得周身一轻，眼前的灰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地下河道那熟悉的黑暗与潮湿。
他如同一条无声的鱼，逆流而上，很快便接近了下来的那个洞口。
身形一闪，他已稳稳站在了泥水泉眼旁边。
地面上，谈判……或者说，王胖子的单方面输出，正进行到关键处。
“……所以，基于以上三点原则，未来的协作必须以我方为主导，情报共享需经过我方审核，行动收益按贡献度进行阶梯式分配，初步拟定我方占七成……”王胖子唾沫横飞，手里挥舞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他刚草拟的“合作备忘录（草案）”。
罗德里戈保持着僵硬的微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刺剑剑柄。埃里克一脸“你在说啥”的懵逼表情。塞勒涅眉头紧锁，显然对“七成”这个数字极为不满。樱依旧沉默，但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就在王胖子准备趁热打铁，逼迫……啊不，是邀请各方签署这份“平等互惠”的备忘录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个从泉眼里悄无声息冒出来的人影。
黑色斗篷，神色平静，不是林玄是谁？
“老林！”王胖子瞬间把平板电脑往身后一藏，脸上堆起灿烂到夸张的笑容，一个箭步冲上去，那速度完全不符合他肥胖的身躯，“你可算出来了！辛苦了辛苦了！地面一切正常，国际友人们都非常友好，我们正在就维护世界和平的伟大事业进行深入且和谐的交流！”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给林玄使眼色，意思是：老大，配合一下，我正在敲竹杠呢！
林玄瞥了他一眼，又扫过现场神色各异的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懒得理会胖子那点小心思，直接对卡米拉和马利克点了点头：“下面的问题解决了，‘西芭芭之路’已经恢复稳定。”
卡米拉和马利克激动得热泪盈眶，就要行大礼，被林玄用眼神制止了。
罗德里戈、埃里克、塞勒涅等人的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在林玄身上。好奇，审视，忌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就是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东方年轻人，独自深入险地，解决了连他们几方势力都感到棘手、甚至差点翻车的规则污染事件？他身上的气息……感知不到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就像个普通人。但这反而更让人心惊。
“林先生，”罗德里戈率先开口，优雅地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感谢您解决了此地的危机。我是‘圣殿之影’的罗德里戈，很荣幸见到您。”
埃里克也瓮声瓮气地道：“阿斯加德认可强者！你，不错！”他拍了拍结实的胸脯。
塞勒涅微微颔首，清冷地道：“‘银月之矢’，塞勒涅。希望有机会能与您交流关于‘黑暗’的情报。”
林玄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的目光在几人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罗德里戈身上多看了一眼。西方教的气息？虽然很淡，而且经过了某种掩饰，但逃不过他的感知。
“此地事了，诸位请便。”林玄直接下了逐客令。他没兴趣在这里搞国际联谊，手里那颗躁动的源质珠和此行的收获，需要尽快回去消化。
王胖子一听，急了，连忙凑到林玄耳边低语：“老林，别啊！正谈到关键处呢！这些都是潜在客户……啊不，是国际协作伙伴！咱们可以……”
林玄看了他一眼：“你自己处理。”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对巫狰示意了一下，便径直朝着雨林外走去。黑色斗篷在他身后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
巫狰咧嘴一笑，扛起自己的装备，大步跟上。
王胖子看着林玄毫不留恋的背影，又看了看面前几位眼神微妙变化的国际友人，心里哀嚎一声。得，最大的靠山走了，这竹杠不好敲了。
他赶紧换上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咳咳，我们林顾问日理万机，接下来的具体合作细节，由我全权负责！咱们接着聊，刚才说到哪儿了？对，收益分配，七成那是基础版，我们还有尊享VIp套餐……”
罗德里戈等人看着林玄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眼前这个满脸市侩的胖子，忽然觉得，跟这位“林顾问”打交道，可能比跟这个胖子打交道要简单直接得多。
……
回程的飞机（王胖子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搞来的私人飞机）上。
林玄闭目养神，实际上是在用混沌星网仔细研究那颗龙眼大小的深灰色源质珠。这东西内部结构极其复杂，蕴含着一种近乎本源的“归寂”规则，极其危险，也极其……有价值。如果能解析透彻，或许对完善他的“斩却”之道，甚至理解“虚无”的本质都有帮助。
王胖子则在一旁兴奋地操作着电脑，屏幕上满是各种合同草案和合作协议。
“老林，你看！‘圣殿之影’那边松口了，同意在情报共享上给予我们优先权，代价是下次他们遇到类似事件，我们有义务提供‘有限度的技术咨询’……这买卖划算！”
“北欧那边更直接，埃里克留了个联系方式，说有事打架叫他们，报酬好说……这算不算雇佣兵？”
“希腊那帮人比较高冷，不过也同意建立定期信息通报机制……就是那个塞勒涅，看你的眼神有点怪怪的，老林你可得把持住，苏学霸还在家等着呢！”
“还有那个忍者，屁都没放一个就走了，神神秘秘的……”
林玄眼皮都没抬：“你看着办就行。另外，联系陈默，这颗珠子需要最高级别的封存和研究权限。”
“明白！”王胖子拍着胸脯，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老林，这次动静闹得不小，国际上这几家算是初步接触了，但国内……恐怕也有人坐不住了。”
林玄终于睁开眼：“怎么说？”
“咱们出来这段时间，公司那边收到不少‘咨询’和‘拜访’请求。有些是正常的商业合作，有些……就有点意味深长了。”王胖子凑近了些，“尤其是那个‘启明资本’，最近在市场上小动作不断，好像对咱们正在谈的几个灵气节点开发项目很感兴趣。”
“启明资本？”林玄记得这个名字，一个近几年迅速崛起的投资集团，背景很深。
“对，老板叫陆明远，年纪不大，手段却很厉害。我打听过，这人有点邪门，他看上的项目，基本都能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拿到手。”王胖子表情有些凝重，“我怀疑，他可能也是‘圈里人’，而且……路子可能跟咱们不太一样。”
林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看来，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开始伸手了。
“还有，”王胖子揉了揉胖脸，有些烦躁，“宗门……呃，就是那些老古董家族那边，也有消息传来。有个姓刘的长老，对你‘通天教主’的身份一直颇有微词，认为你坏了规矩，不敬先贤。前几天还派人到公司，说是要‘请教’一些上古礼仪，被我搪塞过去了。但我估计，等你回去，少不了麻烦。”
刘长老。天庭旧部。
内外的试探，都来了。
林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不在乎什么势力觊觎，也不在乎什么老古董的质疑。他的目标一直很清晰：提升实力，应对“虚无”，守护该守护的东西。任何挡在这条路上的，管你是资本巨鳄还是上古遗老，一剑斩之便是。
“知道了。”他重新闭上眼睛，“按计划行事。他们想试探，就让他们来。”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王胖子看着林玄这副模样，心里顿时踏实了。怕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老林就是最高的那个！
他搓搓手，又开始盘算怎么利用这次“国际声誉”的提升，去跟那些潜在的合作对象（凯子）谈（敲）判（诈）了。
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云层之上，而地面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华夏，某沿海城市，启明资本顶层办公室。
陆明远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夜景。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剪裁合体的定制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儒雅，像个年轻的学者。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古玉，听着身后助理的汇报。
“……玛雅雨林那边的能量波动已经平息。根据我们拦截到的零星信息和‘圣殿之影’内部传来的消息，目标是‘东方玄学文化中心’的人，主导者疑似名为林玄的年轻男子。他独自解决了规则层面的污染事件，与多方国际组织有了接触……”
助理的声音毫无波澜。
陆明远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邃：“林玄……通天教主？有意思。看来，这位‘截教之主’，比我们想象的要活跃得多。”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我们看中的那几个节点，进展如何？”
“遇到一些阻力。‘东方玄学文化中心’似乎也盯上了那里，他们的那个经纪人，王载物，很难缠。”
“难缠？”陆明远轻轻一笑，“那就让他忙一点。去找点‘事情’，给王副总处理。另外，给那位刘长老递个话，就说……我对上古天庭的荣光，一向心向往之，或许有机会可以合作，共同‘拨乱反正’。”
助理躬身：“是，老板。”
陆明远重新望向窗外，城市的灯火在他眼中明明灭灭。
“新的时代，需要新的秩序。旧的……就该乖乖待在坟墓里。”他低声自语，手中的古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渡化之意的微光。
与此同时，一座云雾缭绕的山中别院。
须发皆白、穿着古朴长袍的刘长老，正对着一幅泛黄的古画躬身行礼。画上描绘的是万仙来朝，金鳌岛碧游宫的盛景。
一名弟子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消息确认了？”刘长老声音苍老，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确认了。那林玄在海外再次出手，解决了玛雅一系的死亡规则污染，与西方蛮夷诸多组织有所接触。声势……更盛了。”弟子回道。
刘长老冷哼一声：“哗众取宠，不务正业！通天师叔祖何等身份，岂能与那些蛮夷邪神之辈厮混！更遑论其转世之身行事肆无忌惮，毫无规矩体统！长此以往，我洪荒正统颜面何存？”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派人再去‘请’。这次，带上我的拜帖。就以……请教上古截教教义，正本清源的名义。我倒要看看，这位‘当代通天’，到底有几分成色！”
“是，长老！”
弟子领命而去。
刘长老看着画中那高坐云床、万仙朝拜的伟岸身影，又想到如今那个行事跳脱、毫无敬畏的年轻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祖师爷……若您在天有灵，看到此番景象，不知该作何感想啊……”
山风穿过庭院，带来阵阵松涛，却吹不散那凝固的、守旧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