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昭的目光，如锁定猎物的凤凰，牢牢钉在台下那道即将离去的、穿着笔挺黑色燕尾服的颀长身影上。
心中没有波澜是假的。对方是神族，这一点毋庸置疑。那种挥手间便能令局部时空倒流的概念级伟力，是凡灵穷极想象也难以触及的领域。面对这种存在，紧张与敬畏是本能。
但她是东方昭。凤凰族的战神，从不知“退缩”为何物。
“阁下，请留步。”
她的声音清越，穿透了擂台的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却又遵循着最基本的礼仪。
那灰色的身影微微一顿，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晨雾般的发丝下，那双慵懒的灰蓝色眼眸再次抬起，平静地迎上东方昭灼灼的目光。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意外，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出。
“凤凰长公主……有何指教？”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独特的、慢条斯理的磁性，听不出情绪。
“擂台空置，未免无趣。” 东方昭纵身一跃，轻巧如羽地落在擂台中心，涅盘双刀锵然出鞘，赤金色的火焰瞬间缠绕而上！她刀尖遥指台下的东方晦，战意如沸：
“可否请教阁下高招？”
礼节周到，但挑战的意味，锋芒毕露。
东方晦的视线淡淡扫过那对燃烧的传奇兵刃，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怀疑是否是错觉。
“名字。” 他答非所问，却依言迈开了步子。他的步伐从容不迫，优雅得像是在出席一场晚宴，而非踏上比武擂台。那身纤尘不染的燕尾服与周围汗水泥泞、刀光剑影的环境，形成了极度荒谬又异常和谐的对比。
“东方昭。” 她昂首回应。
当他稳稳站定在擂台另一侧时，才仿佛刚刚想起般，用那慵懒的腔调回道：
“巧了。”
“东方晦。”
东方！
二字入耳，东方昭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不仅是她，高台上的易风和寒夜也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姓氏，在神族中极为罕见，甚至可以说几乎不存在！它更像是一个……属于凡尘的、古老的姓氏。
东方晦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细微的反应。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玩味，似乎对这个共同的姓氏背后可能隐藏的渊源知之甚深，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请。” 东方昭压下心中的疑虑，凝神静气，双刀一前一后，摆出了凤凰族最强的起手式——“焚心启明”。
“女士优先。” 东方晦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得像是在邀请舞伴。他甚至没有摆出任何防御或进攻的架势，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仿佛全身都是破绽。
呼——！
东方昭动了！没有试探！她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的火焰流星，瞬间迫近！双刀化作两道交错的赤金色死亡弧线，一斩脖颈，一削下盘！速度、力量、角度，皆臻至化境！ 她深知神族体魄强横，但更相信自己的爆发力足以在短时间内压制甚至创伤大多数神明！
然而——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合击，东方晦的应对，简单得令人瞠目。
他的身体以一种近乎“敷衍”的姿态，微微向后一仰，恰到好处地让过了斩向脖颈的一刀；同时右脚极其随意地向后退了半步，精准地避开了下盘的斩击。
毫厘之差！ 仿佛他早已预判了所有攻击的轨迹和时机！
东方昭刀势不停，拧身旋腕，双刀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刀光连绵不绝，火焰咆哮沸腾，将东方晦的所有闪避空间彻底封锁！
她将凤凰战法的侵略性与爆发力发挥到了极致！她坚信，只要被她抓住一波节奏，即便对方是神，也休想轻易脱身！
东方晦的身影，就在这片致命的刀光火雨中，如同鬼魅般摇曳、闪烁。
他依旧没有反击，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明显的神力。只是凭借不可思议的预判和精准到令人发指的身法，总是能以最小的幅度、最省力的方式，堪堪避开每一次看似必中的攻击。
他的燕尾服下摆在灼热的气浪中飘动，却奇迹般地没有被点燃半分。他的表情始终平淡，甚至……带着点百无聊赖？仿佛在完成一项枯燥乏味的例行公事。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极致速度与极致闪避的对决惊呆了。
高台上，易风皱紧了眉头：“这家伙……在‘阅读’昭姐的攻击。他的‘回溯’……恐怕连昭姐的出招习惯和肌肉记忆都能‘读’出来……”
寒夜冰眸微凝：“不止。他在‘预支’未来。”
擂台上的东方昭，越打越是心惊！她的每一次变招、每一次发力、甚至每一个虚晃的意图，都仿佛被对方完全看穿！她的攻击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柔软的墙，有力无处使！
这种被完全掌控、被肆意“戏耍”的感觉，让她心中的火气越来越盛！
“啧。” 又一次精妙的连击被对方以一个极其别扭却有效的姿势闪开后，东方晦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轻轻咂了下嘴。
这个细微的、带着明显嫌弃意味的动作，彻底点燃了东方昭的怒火！
“吼——！”
她发出一声清越的凤凰啼鸣！周身赤金色的凤凰原能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涅盘双刀上的火焰瞬间暴涨，颜色从赤金转为近乎炽白！恐怖的高温让擂台边缘的防护结界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焚天……烬地！”
她放弃了所有技巧，将全部的力量与意志灌注于下一击！双刀合璧，化作一道撕裂视野的炽白洪流，以超越之前任何一次的速度与威势，直贯东方晦的心口！
这一击，毫无花巧，只有极致的速度与极致的毁灭力量！是她压箱底的绝杀之一！
她倒要看看，纯粹的、超越他“预判”极限的速度与力量，他要如何躲？！如何“读”？！
面对这石破天惊、足以焚山煮海的一击，东方晦那双一直半眯着的、慵懒的灰蓝色眼眸，终于……微微睁开了一些。
眼底深处，那旋转的、深不见底的灰色漩涡，再次浮现！
他一直负在身后的右手，终于……缓缓抬起。
并非格挡，也非反击。
他只是对着那咆哮而来的炽白洪流……
以及洪流之后，眼神决绝的东方昭……
轻轻地……
打了一个……
响指。
“啪。”
一声清脆、微弱，却仿佛响彻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的轻响。
时间……仿佛被猛地拽了一下！
那毁天灭地的炽白洪流，连同东方昭前冲的极致速度……
如同倒放的电影胶片……
以一种违反一切物理法则的方式……
疯狂地……向后倒退！
炽白的火焰收缩、还原为赤金色……
前冲的势能诡异地逆转……
东方昭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温柔却霸道无比的力量，强行“推”回了她刚刚爆发起步的原点！
她依旧保持着双刀合璧前刺的姿势……
但毁灭性的力量已荡然无存……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她左侧锁骨下方，战甲碎裂处……
一道细长的、正在缓缓渗出金色血液的伤口……
清晰地、刺痛地提醒着她……
在刚才那被“抹去”的一瞬间里……
她的刀尖……
的的确确……
成功刺中了目标！
“回溯”……并未能完全抹去所有“果”！
台下，瞬间一片死寂。所有凡灵都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巨大的不满和嘘声！
“无耻！”
“神族就能这么欺负人吗？！”
“用概念力量算什么本事！”
“有本事公平打一场！”
喧哗声中，东方昭却猛地一抬手，制止了所有的喧哗！
她深吸一口气，毫不在意锁骨处的伤口，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神色依旧平淡、只是右手袖口处有一道细微焦痕的东方晦。
她的声音清晰、冷静，传遍全场：
“闭嘴！”
“难道战场上……敌人会跟你讲公平？！会对你放水？！”
她的战意不降反升，涅盘双刀上的火焰再次燃烧！
“概念力……就概念力！”
“我……”
她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正面！手撕给你看！”
话音未落，她再次化作火焰流星，悍不畏死地扑向东方晦！
“回溯！”
“回溯！”
“再回溯！”
擂台上，开始出现诡异至极的一幕幕：
东方昭一次次爆发出精妙或狂野的攻击，偶尔甚至能成功击中东方晦，在他昂贵的燕尾服上留下焦痕或破口……
但下一刻，总是一声清脆的响指……
然后攻击被强行逆转，双方位置重置……
唯有东方昭身上逐渐增添的细小伤口，以及东方晦衣物上缓慢增加的破损……
清晰地证明着……
某些“因果”……
并未被完全“回溯”！
东方晦依旧没有动用其他神力，只是频繁地、似乎越来越“懒”地使用着那令人绝望的“回溯”之力。
但在这一次次的“溯影缠斗”中，东方昭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她渐渐意识到了！
这个“回溯”……并非完美无缺！
它似乎无法……或者说极其困难……同时完美回溯多个目标之间的复杂因果！
它更像是在强行将“时间”或“状态”从某个“个体”或“小范围”上“剥离”出来，进行倒带！
但造成的“结果”（比如伤口、破损），如果涉及到其他独立个体（比如她造成的伤），似乎就无法被轻易“抹除”！
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覆盖整个时空的绝对回溯！
它是有极限、有破绽的！
这个发现，让她看到了一线曙光！
然而，高台之上，一直沉默观战的易风和寒夜，脸色却愈发凝重。
易风压低声音，对寒夜说道：
“木头……看出来没？”
“这家伙……从始至终……”
“连‘领域’……都没开呢！”
寒夜缓缓点头，冰蓝色的眼眸中，首次对台下那个慵懒的家伙，露出了极其深刻的忌惮。
仅仅依靠基础的神躯和“回溯”的精准运用，就将爆发全开的东方昭逼到如此地步……
如果他展开那未知的、与“回溯”相关的神明领域……
那将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东方晦……他到底……还隐藏着多少实力？
擂台上的激斗，仍在继续。东方昭如同不知疲倦的凤凰，一次次冲击，一次次被“回溯”，却又一次次带着新的伤痕与明悟，再次发起冲锋！
而她与东方晦之间那诡异而惊心动魄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