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腰,夜凉如水。虽未至盛夏,但山间的夜风已带着明显的寒意,吹拂过林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东方晴独自伫立在一条清幽的小径上,身上那件由柔软凤羽织就的羽衣并不能完全隔绝这份凉意,她下意识地拢紧了衣襟。抬头仰望,夜空如洗,一轮近乎圆满的明月高悬,仅余一角细微的缺失,清辉洒落,将山峦勾勒出朦胧而静谧的轮廓。
她的思绪却不如夜色般宁静,依旧缠绕着清晨那场突如其来的异变。涅盘形态……本该是焚尽一切、炽烈升华的凤凰至高秘术,为何在她身上却呈现出一种截然相反的、令人不安的冰寒?那透骨的凉意,那仿佛能将血液都冻结的低温,至今仍残留在记忆的触感中,与传承记载中的描述背道而驰。
“是因为那个‘碎片’吗?”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在心口。那里,隐藏着与她生命紧密相连、疑似与“时之刃”息息相关的神秘之物。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她回忆起曾在易风那座浩瀚书海中偶然翻阅到的一本古籍,上面充斥着晦涩的词汇:“熵增”、“逆熵”、“热寂”、“负熵”……她当时看得一头雾水,曾拿去询问易风,连博闻强识的他都坦言对此涉猎不深,难以详解。她只勉强记住,“熵增”似乎与混乱、热量的增加相关,而“逆熵”则指向秩序、以及……冰冷的趋向?
“难道那碎片……在促使我的力量走向‘逆熵’?所以才会变得如此冰冷?”这个念头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即又摇了摇头,试图甩开这过于玄奥且令人不安的猜想,“算了,想不明白,暂且放下吧。”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轻柔的脚步声。晴没有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在这凤凰山上,会在此刻悠然夜游的,除了她那位格外钟情于月色星空的大姐东方暮,不会有旁人。
“小妹,又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东方暮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与关切,她走到晴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仰头望向同一轮明月。她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柔和而明亮,笑容简单而温暖,仿佛能驱散夜色的清寒。
“嗯,睡不着,出来走走。”晴轻声应道。
“我给易风送过信了,”暮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估摸着,近些日子他应该就能抽出空来见你了。”
晴闻言,心头猛地一跳,脸颊微微发热,有些慌乱地侧头看向姐姐:“大姐!你……你不会真的去提亲了吧?”她可是深知自家大姐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昨天才半开玩笑地提起,难道今天就付诸行动了?
东方暮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快。眼下易风那边诸事缠身,千头万绪,时机未到。我只是告诉他你已归来,并已初步掌握了涅盘形态。”她顿了顿,笑容微敛,语气中多了一丝郑重,“不过,他回信说,最快明日清晨便会来接你。小妹,你……准备好面对‘问鼎者’最终的舞台,以及那必将云集的、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强者了吗?”
问鼎者……昆仑神境……世界的聚焦点……
晴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她知道,这不仅是荣耀之争,更是寻找父亲、揭开重重迷雾的关键一步。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准备好了。再怎么说……”她试图用玩笑冲淡紧张感,“总不会比面对何凌姐的特训更可怕吧?”
想到那位训练起来严格得不近人情、气场能冻僵人的神只,东方暮也心有戚戚焉地点头赞同:“那倒也是……何凌大人的训练强度,确实非凡灵所能轻易承受。”她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时候不早了,快去歇息吧。明日若易风一早便到,你可不能顶着一双睡眼去见他。”
姐妹俩又低声交谈了几句,便各自返回居所。夜色更深,万籁俱寂,仿佛整个世界都沉入了安眠,或是……在寂静中默默等待着某种重置与黎明的到来。
然而,翌日清晨,当第一缕晨曦刚刚染红天际,晴便已起身,仔细整理好仪容,怀着一丝雀跃与期待,早早来到了凤凰山顶最为开阔的迎客平台。
她本以为会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带着令人安心的微笑和如同暖阳般的气息,在晨光中等待她。
但——
平台中央,背对着初升朝阳站立的,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身影。
一袭素净到极致的黑衣,勾勒出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腰身;如墨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却冷冽的脖颈和侧脸;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近乎绝对的冰冷与沉寂,仿佛连晨曦的光辉照到她身上,都会被吸纳去所有温度。
是何凌!
晴的脚步下意识地一顿,心中那点期待瞬间被惊愕与一丝莫名的不安所取代。她快步上前,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疑惑:“何凌姐?怎么是您?易风呢?”
何凌缓缓转过身,那张颠倒众生却常年冰封般的容颜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万年寒潭,淡淡地扫过晴,声音清冷平缓,听不出丝毫波澜:
“他有要事,脱不开身。”
“此行,由我送你去昆仑山。”
简短的语句,没有丝毫多余的解释,却像是一块寒冰,瞬间压在了晴的心头。
有什么样的事情,竟然能让易风都无法脱身?甚至需要劳动何凌亲自前来?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了晴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