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小筑,地下静室。
这里已被改造为一处临时的研究场所。四周墙壁铭刻着弦知音精心设计的“共鸣灵纹”,中央则布置着一个由多种稀有晶石和奇异金属构成的复杂阵法——“聆弦阵”。阵法核心,悬浮着几件弦知音耗费心血收集来的“共鸣物”:一截雷击焦木、一块蕴藏星核波动的奇石、一滴仿佛永不凝固的万载寒髓。
傅长安与弦知音相对而坐,林晚秋则在静室外护法。
“傅小友,依你所述,你在古澜星曾‘看’到过基础法则的道纹显化。”弦知音神色激动又带着一丝紧张,“老夫这‘聆弦阵’,能放大‘共鸣物’的特性,使其与特定的‘道律之弦’产生微弱共振。但老夫神识有限,始终无法清晰捕捉那共振的‘波形’。或许,借助你的感知能力,我们能真正‘听’到那弦音!”
傅长安点头,神色凝重。他明白,这将是验证他诸多猜想的关键一步。他缓缓闭上双眼,将混沌星元与纪元碎片的力量催动到极致,那独特的、能窥见能量与法则本质的“视野”再次开启。
同时,他将一丝神识融入弦知音主导的“聆弦阵”中。
“阵起!”弦知音低喝一声,双手掐诀,体内不算磅礴却异常精纯的真元涌入阵法。
嗡——
聆弦阵光芒大盛,中央的几件“共鸣物”同时亮起微弱的光芒,并以不同的频率开始轻微震颤。阵法之力将这种震颤放大、转化,试图与冥冥中的存在建立联系。
傅长安的“视野”中,静室内的景象再次变化。无数细微的、色彩各异的能量波纹以阵法为中心荡漾开来。而在这些寻常的能量波纹之下,他隐约“看”到了一些更深层的东西——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由无数根细微到极致的“光弦”构成的背景之海!
这些“光弦”并非静止,而是在以各种复杂的频率振动着,有的急促如雨打芭蕉,有的舒缓如清风拂柳,共同交织成宇宙运行的底层旋律。这就是道律之弦!它们无处不在,构成了万物存在的基石!
而聆弦阵与共鸣物的作用,就像是在这片弦海中投入了几颗特定的石子,试图激起特定“光弦”的涟漪。
“找到了!”傅长安心中低语,他的神识锁定了其中几根因共鸣物而波动略微异常的“光弦”。一根与那雷击焦木共鸣的,振动频率带着毁灭与新生的矛盾韵律;一根与星核奇石共鸣的,沉重而稳定,仿佛承载着星辰的重量;一根与万载寒髓共鸣的,则冰冷、缓慢,近乎停滞。
“前辈,我‘看’到了!”傅长安立刻将自己的感知共享给弦知音。
弦知音浑身剧震,老泪纵横!“真的……真的是‘弦’!老夫穷尽一生的推测,竟是真的!”他激动得难以自抑,仔细感受着傅长安传递过来的、那几根“光弦”振动的细微差别。
“就是这种‘沉暮之韵’!”弦知音指着那根与万载寒髓共鸣的、振动最为缓慢的光弦,声音颤抖,“它太慢了,太‘冷’了!这不仅仅是这一根弦的问题,傅小友,你感受一下它周围弦的振动,是否也受到了影响?”
傅长安依言,将感知扩散开去。果然,以那根“冷弦”为中心,周围相当范围内的其他“光弦”,其振动频率都或多或少地呈现出一种被拖慢、被“感染” 的趋势!就像在一首激昂的乐曲中,突然插入了一个不断拖慢节奏的低音,使得整首曲子的基调都开始变得沉闷、压抑!
这便是“寂灭之息”在法则层面的体现!它并非某种具体的能量或物质,而是底层运行规则(道律之弦)的整体性“失活”与“惰化”!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弦知音焦急道,“若能调整这根‘核心冷弦’的振动,或许能带动周围区域恢复活力!”
理论很美好,但如何做到?强行攻击?那无异于螳臂当车,甚至可能引起更剧烈的反噬。
傅长安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前辈,或许可以尝试……引导与共鸣。”
他想到了混沌星元的包容特性,想到了纪元碎片中蕴含的、代表纪元新生的建木之力。这两种力量,都带有一种“起始”与“包容”的意境。
“我用我的力量,模拟出一种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振动频率,尝试与那‘冷弦’建立共鸣,引导它,而非强迫它改变。”傅长安说出自己的想法。
弦知音眼睛一亮:“妙啊!以音律之道而言,此为‘引’,而非‘破’!或许可行!但此举极其凶险,你的神识与力量若被那‘冷弦’的沉暮意境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总需有人尝试。”傅长安平静道。他知道,探寻解决“寂灭之息”的道路,不可能一帆风顺。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入丹田。混沌星宇印微微震动,散发出朦胧光辉。他小心翼翼地引动一丝极其微弱的、融合了建木新生之意的混沌星元,将其调整成一种充满蓬勃朝气、万物竞发的特殊振动频率。
然后,他操控着这一缕蕴含着“生之韵律”的力量,如同最轻柔的指尖,缓缓探向那根缓慢振动的“核心冷弦”。
接触的刹那——
傅长安浑身猛地一颤!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磨灭一切希望的极致冰冷与死寂意境,顺着那缕力量反涌而来!他的神识仿佛瞬间被拖入了一个没有任何光线、声音、温度、时间的绝对虚无之地,连思维都要被冻结!
这便是“寂灭”的滋味!
他咬紧牙关,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疯狂催动纪元碎片!建木树苗爆发出强烈的翠绿光华,顽强地对抗着那股侵蚀!同时,他坚持着,不断以那“生之韵律”去轻轻拨动、去试图温暖那根“冷弦”。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且漫长的拉锯过程。傅长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冷汗浸透了衣袍。一旁的弦知音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有丝毫打扰。
就在傅长安感觉自己的神识即将被那无边死寂彻底淹没时,异变发生了!
他怀中的纪元碎片,似乎被这“生”与“寂”的极致对抗所引动,核心处那点得自归墟源壤的“最初生机”,竟然自行剥离出一丝,融入了傅长安那缕“生之韵律”之中!
这一点“最初生机”,仿佛拥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它并非强大的力量,却带着一种“无中生有”、“定义存在”的至高意境!
当这缕融合了“最初生机”的韵律再次触碰到“冷弦”时,那根顽固的“冷弦”,竟然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加快了一丝振动的频率!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在灵魂深处的清鸣,从那条“冷弦”上散发出来!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改变,范围也仅限于这根弦及其最邻近的几根弦,但带来的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
静室内,那滴作为共鸣物的万载寒髓,其表面的寒意似乎减弱了微不可查的一丝!而通过聆弦阵反馈,弦知音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天地间那属于“水”、“冰”属性的法则,似乎变得……稍微活跃了那么一点点!
成功了?!虽然效果微乎其微,范围极小,但他们确实撬动了一丝道律之弦!
傅长安猛地收回神识,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神魂传来阵阵虚弱与刺痛,但眼中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兴奋与震撼!
“成……成功了!”弦知音激动得语无伦次,抓住傅长安的手臂,“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影响到了道律之弦!”
傅长安平复着翻腾的气血,点了点头,目光却更加深邃。他看着那根刚刚被自己“调律”过的冷弦,以及周围那微小范围内略微软化的沉暮意境,心中涌起滔天巨浪。
这证明了他的思路是可行的!“寂灭”也并非不可逆转!虽然他现在能做的,仅仅是拨动一根弦,影响方寸之地,但这无疑是黑暗中划破的第一道曙光!
“此法虽有效,但消耗太大,效率太低。”傅长安冷静分析,“我们需要更有效的方法,更需要找到造成这‘沉暮之韵’蔓延的根源。”
“不错!”弦知音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热情,“老夫这就去整理所有关于‘道律之弦’的推测和古籍!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
就在两人为这初步的成功而振奋时,静室外传来林晚秋略带凝重的声音:
“傅师弟,弦知音前辈,外面有万法学院的人来访,说是……想请傅师弟前去一叙。”
万法学院?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傅长安与弦知音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异与一丝警惕。
是福是祸?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