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沟通就没矛盾,我去跑步了。”凌蕾留下这么一句话后,抓起运动外套往肩上一搭,运动鞋踩得楼道瓷砖咚咚响,没等凌朝峰应声便带上门。
小区外的晚风带着秋凉,凌蕾跑完三公里,额角沁出薄汗,习惯性拐进街角那家亮着暖灯的奶茶店——这是她跑完步每周必来一次的固定歇脚处。推门时风铃叮当作响,店员熟稔地招呼:“还是老样子?珍珠奶茶三分糖去冰?”“再加份芋圆。”凌蕾点头,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刷着消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跑步带来的酣畅让连日来的紧绷稍稍松弛,只是想起父亲紧锁的眉头,心里还是掠过一丝无奈。
家里,凌朝峰对着空碗发了会儿怔,终究按捺不住心思,换了件深灰色外套出门。他没往奶茶店去,脚步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之前托老街坊打听,任强景开的烟酒店就在两条街外。早几年他就琢磨着在滨城再置一套房。女儿迟早要嫁人生子,等他们老两口退了休,就搬去贤雅居这套小屋子,守着外孙或外孙女帮忙照看;再换套大的给女儿女婿住,最好离得近,哪怕男方有房,两边跑也方便——贤雅居离女儿单位近,日常通勤省时间,多备一套总没错,也算有备无患。而这次任强景闹出的事,更像添了把火,让他想尽快买房的念头愈发迫切:多套房子就多层保障,万一再出意外,女儿也能有地方躲,总比现在住址暴露得明明白白强。
年过五十的他向来规律作息,此刻却刻意放慢脚步,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遭,活像个初次执行任务的老侦查员。烟酒店门脸不大,深灰色招牌上“烟酒零售”四个字被日晒得有些褪色,玻璃柜里的烟酒码得整齐,货架角落堆着几箱饮料,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烟草味。凌朝峰定了定神,推门而入,柜台后正低头算账的任强景抬头,见是陌生客人,立刻堆起生意人的热络:“大哥,想买点啥?烟还是酒?”
凌朝峰不抽烟,也极少喝酒,此刻却故作熟稔地走到烟柜前,目光落在最显眼的软中华上——他知道这是常用来送礼的好烟,故意指着问道:“老板,软中华怎么卖?要保真啊,送人的可不能出错。”任强景立刻起身,从柜里拿出一盒,指尖敲了敲烟盒上的防伪码:“大哥放心,绝对正品,六十五一盒,要是拿整条能便宜二十。”
“这烟口感咋样?跟硬中华比差在哪?”凌朝峰接过烟盒,假装仔细端详,指尖其实在微微发紧——他压根不懂烟,只能硬着头皮追问。任强景笑着解释:“软中烟气更绵柔,抽着不呛喉,送礼更显档次,硬中华劲头足,适合老烟民。”说着又拿出硬中华对比,“你要是送长辈,软中更合适;送同辈硬中也够用。”
凌朝峰点点头,没接话,转而走到红酒货架前,手指划过瓶身:“有没有中端送礼的红酒?预算三百以内。”“那这款智利赤霞珠刚好,单宁柔和,果香足,不少老客办喜事都拿这个,性价比高。”任强景跟过来介绍,顺手拿起一瓶给她看标签,“要是觉得不够档次,还有这款法国波尔多,四百八,口感更醇厚。”
“生意挺不错啊?”凌朝峰漫不经心地问,目光却在店里扫来扫去,留意着货架上的存货、墙上的营业执照,试图从细节里判断这家店的经营状况。任强景擦了擦柜台,语气透着知足:“也就混口饭吃,邻里街坊照顾生意,平时卖卖烟酒饮料,够维持家用就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最近打算进点坚果礼盒,快过节了,应该好卖。”
凌朝峰又问了几款烟酒的价格、进货渠道,甚至闲聊起附近的人流量,任强景都一一应答,神色坦荡,没半点不耐烦,说话时眼神平视,没有闪躲。聊了近十分钟,凌朝峰才摆摆手:“先不买了,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下礼盒规格,明天再来定。”任强景也不恼,笑着应道:“行,大哥慢走,明天来提前给你留货。”
出了烟酒店,凌朝峰下意识加快脚步,晚风一吹,后背竟沁出层薄汗。他摸了摸口袋,那里并没有烟——方才那盒软中华压根没买,只是借着问价的由头探底。看着烟酒店的灯光越来越远,他心里稍稍松了些:任强景看着像踏实做买卖的,店里生意能维持生计,言谈间也透着安稳过日子的心思,或许真能像女儿说的那样,见好就收不再纠缠。但这份安心转瞬即逝,他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完全放下——人心隔肚皮,多查多看总没错,买房的事,看来得尽快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