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阁内,陆恒与楚云裳便在这棋盘之上,杀起了五子棋。
起初楚云裳还不适应,被陆恒用几招“邪门”的阵势赢了两盘。
但很快,她的聪慧便展现了出来。
不过三四盘后,陆恒就开始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了。
“咳咳,楚姑娘学得真快。”
陆恒看着自己被堵得死死的棋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果然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一透就精啊!”
楚云裳抿唇一笑,落下一子,轻松又成五星连珠:“是公子承让了!这五子棋虽小道,却也暗合兵法布局之妙,颇有趣味。”
陆恒:“……” ,他感觉自己像个送经验的Npc。
接下来是书法。
楚云裳铺开宣纸,研墨挥毫,写下一行娟秀而不失风骨的小楷,内容是陆恒那首《钱塘湖春行》中的句子。
那字迹,结构匀称,笔力内蕴,看得陆恒暗自咂舌,虽然比自己差一些,但非常不错了。
不一会儿,二人又开始作画,陆恒哪懂作画,只得硬着头皮画起来。
“楚姑娘你看,我这画的是一只雄鹰,翱翔九天,志存高远。”
陆恒一本正经地指着纸上那一团勉强能看出是鸟形的墨迹,以及鸟旁边那个歪歪扭扭的圆圈,他本来想画太阳,结果像个荷包蛋。
楚云裳和司琴凑过去看了半晌。
司琴小心翼翼地问:“陆公子,您这鹰的翅膀是不是有点短?而且它嘴里叼着的是虫子吗?”
那“雄鹰”嘴前确实有一小点墨渍。
陆恒老脸一红,强行解释:“呃…这是幼鹰,还在成长,叼虫子是为了补充营养,旁边这是朝阳,象征希望!”
楚云裳实在没忍住,转过头去,肩膀微微耸动,显然笑得不行。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头,眉眼弯弯,真诚地说:“公子画意天马行空,不拘一格,云裳受教了。”
这涵养,这情商,陆恒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连串的“才艺比拼”下来,陆恒除了书法,就是五子棋开局占了点便宜,棋和画几乎是被全方位、无死角地碾压。
他感觉自己那点来自现代的优越感,在楚云裳这真正的古典才女面前,被按在地上摩擦得一点不剩。
“不行,我得把场子找回来!”
陆恒心里暗忖,“看来,只能祭出终极杀器,诗词抄袭大法了。”
恰好此时,楚云裳望着窗外的西湖月色,轻叹道:“如此良辰美景,若能再得公子佳作一首,便是完美了。”
机会来了!
陆恒精神一振,故作深沉地站起身,负手走到窗边,仰望那轮清冷明月,酝酿情绪。
楚云裳和司琴都屏息凝神,期待地看着他。
片刻后,陆恒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磁性:
“《夜西湖》”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一词吟罢,满室皆静。
楚云裳已经完全痴了。
她怔怔地看着陆恒的背影,又望向窗外的明月,口中反复咀嚼着词句,尤其是最后那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旷达与深情交织在一起,直击心灵深处。
这已不仅仅是文采,更是一种境界,一种胸怀!
司琴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词的深意,但也觉得好听极了,大气极了,看陆恒的眼神都冒着小星星。
良久,楚云裳才深吸一口气,起身对着陆恒郑重一礼:“公子大才,云裳佩服此词一出,恐今后中秋词尽矣!” 她声音微微发颤,是真正的被震撼到了。
陆恒心里暗爽,表面却云淡风轻地转过身,摆摆手:“楚姑娘谬赞了,偶有所感,信口胡诌罢了。”
他心里却是,“嗯,装逼成功,总算把前面丢的面子找补回来了。”
经此一次,两人之间的关系仿佛又拉近了许多。
楚云裳命司琴温了酒来,二人便在这云裳阁内,对着西湖月色,品酒畅谈。
陆恒放开了之后,现代人的幽默感和跳脱思维便藏不住了。
他时而点评时局,语带机锋;时而说起一些“海外奇谈”,把现代一些常识包装一下,引得楚云裳惊呼不已;时而又自嘲刚才的“雄鹰展翅图”,逗得楚云裳掩口直笑。
“陆公子,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楚云裳饮了几杯酒,脸颊绯红,眼波流转,比平日更添了几分娇媚,“与你交谈,仿佛打开了另一扇窗,看到了许多从未想过的风景。”
“楚姑娘过奖了,我就是实话实说。”
陆恒也有些酒意上头,嘿嘿笑道,“人生在世,开心最重要嘛!你看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又跟天仙似的,干嘛总带着点愁绪?要多笑,你笑起来特别好看,真的,比西湖还好看。”
这般直白甚至有些“孟浪”的赞美,若是平常,楚云裳定然觉得轻浮。
但此刻在酒意和陆恒那真诚的目光下,她只觉得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又痒又暖,非但不恼,反而垂下头,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抑制不住。
司琴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称奇。
自家姑娘平日里见客,虽也是笑语盈盈,但那笑容总像是隔着一层纱,何曾像现在这般,笑得如此真切,如此像个怀春的少女。
酒一杯接一杯,话越说越投机。
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从各地风土人情谈到彼此童年的趣事,陆恒的自然是加工过的。
陆恒发现,褪去才女和花魁的光环,楚云裳其实也是个心思细腻,渴望被人理解和关怀的普通女孩。
而楚云裳则觉得,陆恒看似不羁,实则内心通透善良,与他在一起,无需伪装,轻松自在。
不知不觉,月已西斜。
陆恒到底酒量浅些,加上之前已和沈寒川畅饮过,此刻彻底放松下来,酒意上涌,脑袋越来越沉,最后竟直接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陆公子,陆公子。”楚云裳轻声唤了两句,回应她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她看着陆恒熟睡的侧脸,少了平日的跳脱与机锋,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点孩子气,不由得笑了笑,对司琴道:“去取床薄被来。”
司琴应声而去,很快回来,低声道:“姑娘,要不我叫两个稳妥的小厮,把陆公子送到楼下厢房安置?”
楚云裳看着陆恒趴在桌上似乎睡得并不舒服,眉头微蹙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轻轻摇头:“不必了,搬动之下难免惊醒他,就让他在此歇息吧!你且出去守着,莫让人打扰。”
司琴有些讶异,云裳阁的闺房,还从未留宿过男子。
但她见姑娘神色坚持,便不再多言,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阁内只剩下一盏昏黄的灯火,以及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楚云裳拿起自己一件平日里穿的、带着淡雅香气的雪狐皮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陆恒身上。
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顺势坐在了陆恒旁边的凳子上,手肘撑着桌面,托着香腮,就着微弱的灯光,静静地凝视着他。
他的眉毛很浓,鼻梁挺直,嘴唇线条也很好看。
睡着的时候,不像醒着时那样总带着点玩世不恭,反而透着一股执拗和认真。
想起他刚才作画时的窘迫,下五子棋耍赖时的得意,吟出绝世好词时的潇洒,还有那些闻所未闻却发人深省的言论,楚云裳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她就这么看着,也不知看了多久,许是酒意未散,许是夜深人乏,竟也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的胳膊,正好垫在了陆恒的脸颊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