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是在这片精神的“荒漠”中,张林找到了实践其传道理念的更纯粹土壤。
他传播的不再是任何高深的道理,而是最基础的、关于“内在平静”与“身体协调”的微小技巧。
他会在集体劳作休息时,看似无意地做出几个能有效缓解肌肉疲劳的拉伸动作,并让几个好奇的孩子模仿。
他会在夜晚值勤时,用极其缓慢、深长的呼吸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身边同样守夜的同伴,帮助他们抵御困倦和寒冷。
他会在分配食物时,以一种近乎本能的公平和耐心,安抚可能产生的焦躁情绪。
这些行为微不足道,甚至不被视为“传授”,只是他“这个人”自然而然的一部分。
但正是这种融入日常生活的、不带任何功利目的的“存在本身”,开始一点点地影响这个小小的社群。
一些居民发现,跟着“林”那样呼吸,似乎真的能让心跳平稳一些。
模仿他的动作,身体的酸痛会减轻。
看到他总是那么平静(尽管在别人看来是麻木),自己内心的恐慌似乎也淡了一点点。
张林的神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变化。
社群的思维流光中,虽然依旧以生存焦虑为主色调,但开始零星地出现一些代表“短暂宁静”、“微弱希望”的柔和光点。
这些光点很微弱,却真实存在,如同黑暗中的萤火。
【于文明边缘社群,以自身存在传播最基础的身心平衡理念,效果缓慢但根基扎实。获得诸天点数+150,感悟值+100。】
【观察原始社群生存状态,对生命本能、群体意识法则感悟加深。】
这一日,社群遭遇了一场危机。
一支小型掠夺者队伍发现了盐井避难地,试图抢夺他们为数不多的存粮和净水设备。
战斗在湖床底部爆发,虽然社群居民凭借地利击退了敌人,但也付出了数人伤亡的代价。
伤亡者的哀嚎,亲人的痛哭,胜利后的疲惫与悲伤,笼罩了整个避难地。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甚至有人开始质疑继续挣扎的意义。
张林默默地为伤员处理伤口(运用了一些基于能量感知的、看似原始却有效的止血镇痛手法)。
在夜幕降临,悲伤达到顶点时,他坐在人群外围,拿起一块捡来的、表面粗糙的盐石,用另一块石头,开始有节奏地、轻轻地敲击。
“叩…叩…叩…”
声音单调、清脆,在寂静的夜晚传得很远。
起初,人们只是麻木地看着他。
但渐渐地,那稳定而富有韵律的敲击声,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穿透了悲伤和恐惧,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没有人说话,只有规律的敲击声在回荡。
它不像音乐,更像是一种原始的、来自大地深处的脉搏。
在这脉搏声中,狂躁的情绪似乎被一点点抚平,混乱的思维渐渐归于沉寂。
张林没有注入任何神念或能量,他只是将《清心诀》的“静”之意境,融入了这最简单的节奏之中。
这是声音的法则,是振动的法则,是最原始的精神安抚。
一夜过去,当黎明再次降临这片干涸的湖床时,人们发现,虽然悲伤依旧,但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他们看着那个依旧在轻轻敲击盐石的沉默身影,眼神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不是感激,更像是一种…找到依凭的安心。
张林停下敲击,站起身,像往常一样开始一天的劳作。
他知道,他无法消除这个世界的苦难,但他可以在这苦难中,种下一颗名为“平静”的种子。
这颗种子或许永远不会长成参天大树,但只要存在,就能让身处黑暗的人,看到一丝微光。
而在这一次次的微光传递中,他气海内的那点“虚”光,越发纯净明亮。
炼神还虚中期,“虚室生白,神映大千”的境界,已遥遥在望。
他的道,在这最卑微的角落,静静地生长着。
盐井避难地的日子缓慢而坚韧地流淌。
张林如一块沉入水底的璞玉,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言行举止完全融入这个边缘社群的生存节奏。
他不再主动进行任何可能被视为“异常”的引导,而是将传道化为更隐晦的“身教”与“境教”。
他观察着社群中的人们如何在极端环境下维系着微妙的合作与信任,如何在那近乎麻木的坚韧中,偶尔闪烁出人性的微光。
分享最后一口净水,照顾失去亲人的幼童,在夜晚围坐时讲述那些早已模糊的、关于绿色地球的故事。
这些细微之处,都蕴含着关于“群体”、“传承”、“希望”的朴素法则,与他在高等世界感悟的宏大道理相比,别有一番返璞归真的韵味。
【于原始社群体悟生命韧性及群体生存法则,道基更为夯实。获得诸天点数+200,感悟值+120。】
然而,这片相对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某日,天空出现了异象。
并非自然现象,而是一种有规律的、覆盖范围极广的低频信号广播,即便是盐井这样信息闭塞之地,也能通过残存的旧时代收音设备接收到断断续续的内容。
“……舰队……启航……坐标……”
“……文明的火种……人类的延续……”
“……阶梯计划……云天明……”
断断续续的词语,伴随着官方播音员那刻意压抑却仍透出激动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社群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大多数人听得懵懂,只知道似乎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发生了,关乎未来。
但一些年长或有见识的人,则面色剧变,眼中流露出极度复杂的情感,有渺茫的希望,有更深的绝望,还有一种被抛弃的悲凉。
“星舰地球……他们到底还是走了……”一位曾是中学历史教师的老人喃喃自语,声音颤抖。
张林的神识无声地覆盖全场,清晰地感知到那股混杂着希望、绝望、嫉妒、祝福的复杂情绪浪潮。
他立刻明白,这是面壁者雷迪亚兹(或相关继承者)的“星舰地球”计划启动了,部分人类选择离开太阳系,成为星际漂流者。
而“阶梯计划”与“云天明”这个名字的出现,更是让他心神一震,那是另一条更为诡异、直指三体文明核心的暗线。
这一事件的影响是深远的。
它不仅意味着人类抵抗战略的重大转折,更在所有知情者心中刻下了一道深深的烙印:家园并非永恒,逃亡已成为一种现实的、 极其残酷的选择。
这种认知,对群体心理的冲击是颠覆性的。
盐井避难地的氛围悄然改变。
以往那种扎根于土地、挣扎求存的坚韧,开始掺杂了一种浮动的、不安的因素。
有人开始私下讨论是否也该想办法离开,有人则更加悲观,认为留守注定毁灭。
那刚刚被张林用“寂静法则”稍稍抚平的集体情绪,再次出现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