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在“鸿蒙”内部划定的红线,并没能阻止一股新兴思潮在社会上的蔓延。相反,“伏羲网络”展现的意识互联潜力,以及cFU模型暗示的宇宙信息本质,如同野火遇到了春风,催生并壮大了 “数字永生派”(也被其反对者称为“上传主义者”)的运动。
数字永生派并非一个统一的组织,而是一个由科学家、技术专家、哲学家以及大量普通民众组成的松散联盟。他们的核心信念是:生物大脑是脆弱、低效且注定消亡的载体。唯有将意识从这具“肉身牢笼”中解放出来,上传到更持久、可升级的数字载体中,个体才能实现真正的永生,文明才能突破生物极限,实现终极跃迁。
他们的论点听起来颇具说服力:
“看看伏羲!它的思维速度、知识储备和存在形式,难道不是意识更高级的形态吗?我们为何要固守这具进化了数百万年却依然充满缺陷的躯体?”
“疾病、衰老、意外……随时可能终结我们的意识。数字化意味着摆脱这些威胁,意味着无限的时间去学习、去创造、去体验!”
“cFU模型告诉我们,宇宙的本质是信息。那么,我们作为信息处理体,以纯粹的信息形态存在,岂不是更接近宇宙的真相?这是进化,是升华!”
数字永生派利用虚拟世界“昆仑”和全球网络,广泛传播他们的理念,吸引了大量追随者,尤其是那些对衰老和死亡充满恐惧、或者对自身生物形态感到不满的群体。他们组织线上研讨会,发布宣言,甚至开始募集资金,资助那些在官方框架外进行相关基础技术研究的“边缘实验室”。
这股思潮的兴起,在社会上引发了巨大的争议和分裂。
反对的声音同样强烈。“生物本质主义”者认为,意识与生物体是不可分割的,上传后的存在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复制品,是对生命神圣性的亵渎。他们担忧,数字永生会导致人性的丧失——没有身体的欲望、没有感官的体验、没有死亡的紧迫感,那样的“生命”还是生命吗?
更务实的担忧来自社会层面。如果只有少数富豪或精英能够负担得起“上传”的技术(假设未来某天实现),这是否会创造出一个永生的、能力超群的“数字神族”,而绝大多数人则依然生老病死,导致前所未有的、永恒的社会不平等?数字存在是否需要消耗巨大的计算资源?他们与物理世界的关系如何?是否拥有投票权、财产权?
争议甚至蔓延到了联合议会内部,有议员提出动议,要求立法明确禁止任何形式的、以永生为目的的意识上传研究,并将数字永生派定义为“对社会稳定和人类本质的潜在威胁”。
叶辰通过苏雨晴整理的社情报告,密切关注着这场日益激烈的争论。他意识到,数字永生派提出的问题,本质上是对“文明跃迁计划”路径一的极端化和迫切化。他们看到了方向,却低估了其中的深渊。
“不能简单地禁止或打压,”叶辰对苏雨晴说,“思想的潮流无法用堤坝完全阻挡。我们需要的是引导和建立共识。”
在叶辰的授意下,“鸿蒙”中心与“未来学院”联合举办了一系列面向公众的、关于“生命、意识与未来”的开放式辩论。叶辰甚至亲自参与了一场与数字永生派代表和生物本质主义者的三方对话。
在对话中,叶辰没有站在任何一方的立场,而是作为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和科学家发言:
“我理解对永生的渴望,也尊重对生命本质的敬畏。但我们必须承认,我们对意识的了解还太少。在解开‘连续性悖论’和‘自我标识’之谜前,任何激进的上传尝试,都可能不是通往永生,而是通往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可能比死亡更可怕的‘存在状态’。”
他提出,“当前,我们更应该关注的,不是急于抛弃我们的生物之躯,而是如何利用技术,比如基因优化、脑机接口和伏羲网络,来增强和拓展我们作为碳基生命的体验和能力。同时,加大对意识本质的基础研究投入。当有一天,我们真正有把握回答‘上传后我还是我吗’这个问题时,才是文明做出选择的时刻。”
叶辰理性而中立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社会的对立情绪。他成功地将公众的注意力,从是否应该“上传”的二元争论,引导到了如何安全地探索以及如何定义我们想要的未来这个更建设性的方向上。
这场大辩论,最终需要有一个官方的定调,来凝聚文明的最大共识,指引未来的发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