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之后的宋朝基本上也承袭了这一点，因为朝廷不兑现军功，反而肆意欺压军人，所以百姓以当兵为耻，只有地痞流氓愿意当兵，但是他们看得是短期利益，赏钱必须现场发，不发大家就一哄而散还顺便去抢几个村子，比如东京保卫战时：班直与官军虽排布如织，无一人死敌，於是皆下城遁走。原因就是朝廷没有兑现前一天的赏钱，所以士卒以无赏不肯战。”
“而且不只是汴京的官军如此，北宋名将种师道兄弟的手下也是如此，甚至做得更过分，射箭按次数算钱，而且必须当场结清，不然直接就跑了：敌知之，悉众攻，右军溃而前军亦奔。师中独以麾下死战，自卯至巳，士捽发神臂弓射退金兵，而赏继不及，皆愤怨散去，所留者才百人。——《宋史·卷三三五·列传第九十四》。”
【“大宋：完美继承大唐糟粕，一点好的没学到。什么打仗先谈钱，现场结算，不接受白条。”】
赵大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和恼怒。
他建立的王朝，军队积弊竟被如此赤裸地展示出来：“赏继不及，皆愤怨散去…” 他重复着弹幕中提到的记载种师中军的言论，目光锐利地扫过殿内的武将们。
他知道，这正是“杯酒释兵权”必须进行的深层原因之一，不解决军队的忠诚和激励问题，大宋可能又是另一个短命的五代王朝。而文官集团中，一些人则暗自点头，更加坚信以文驭武的必要性。
……
“扯远了，安史之乱爆发之时，安禄山一人身兼三镇节度使，掌握着三镇的民政、财政和兵权。爆发之后，中央政府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应付，只能依靠驻扎在其他各地的节度使来平定。所以安史之乱之后，一方面为了酬劳，另一方面也确实没有足够的实力收回节度使的权力，于是节度使的权力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了藩镇。”
“唐朝灭亡之后，五代的朝代更迭特别频繁。那些割据国家的第一代扛把子都是唐朝节度使，河东节度使李存勖建立了后唐，李存勖的老弟也是后唐第二代老大李嗣源有个心腹爱将叫石敬瑭，后来李嗣源死了石敬瑭当皇帝了，就是那个臭名昭着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的儿皇帝。”
“石敬瑭也有个心腹爱将叫刘知远，石敬瑭死了刘知远建立了后汉也当皇帝了。”
“刘知远也有个心腹爱将叫郭威，刘知远死了之后，郭威建立了后周也当皇帝了。”
“郭威传位给自己侄儿柴荣，柴荣有个心腹爱将叫赵匡胤，柴荣死了之后，赵匡胤也当皇帝了。”
“这套“心腹爱将→开国皇帝”的剧本，在短短五十三年里，在中原地区上演了五次！这已经不是历史的偶然，而是那个时代的必然逻辑。赵匡胤自己，就是通过陈桥兵变，被手下将士黄袍加身，从后周的孤儿寡母手中夺得了天下。”
【“五代十国：大型连续剧《我的上司是皇帝》。”】
【“这剧本也太熟练了，五代导演共用一本？”】
老赵看着天幕将他亲身经历的时代精准概括，面色沉静，但握着扶手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他对着空阔的大殿，仿佛在对自己说，又仿佛在告诫无形的对手：“是啊，必然逻辑…朕便是从那逻辑中走来，岂能容它再将朕吞噬？”
而在洛阳某处宅邸，一位已被解除兵权的节度使看到此处，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当年跟随先帝冲锋陷阵，又亲眼见证江山易主的种种，发出一声复杂的叹息，不知是感慨还是后怕。
……
“这些故事历历在目，你说赵匡胤怕不怕自己手下也来这么一招，他亲身演绎过了一遍这套流程，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bug所在：在那个环境下，不是将军想不想当皇帝的问题，而是他手下的骄兵悍将们，会为了自身的富贵前程，逼着他、甚至替他完成黄袍加身的流程。将军本人，有时也只是这股巨大惯性下的一个棋子。”
“所以，赵匡胤的恐惧是具体而真实的：他今天能坐在龙椅上，明天他的结拜兄弟慕容延钊、石守信、王审琦，就可能被另一群渴望富贵的部下，用同样的方式推上来。如何打破这个武将乱政的死亡循环，是北宋立国之初最核心、最紧迫的政治课题。”
“单看杯酒释兵权本身确实很简单。”
“就是赵大把兄弟们叫到一起吃个饭，然后打开天窗说亮话，直说了，哥几个，兄弟我现在当皇帝了，你们都有功，但我不放心啊。因为我能当皇帝的这条路径的可复制性太强了，你们哪个都能照葫芦画瓢再来一遍。就算你们不想，你们手下贪图富贵的就不会起这心思么？”
“到时不管你们自己愿意不愿意，都是裤裆里的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你看看我，本来周世宗待我不薄，几年的工夫把我从大头兵提拔成节度使了，我能不感恩么？我之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就这么辜负了柴家，把人家孤儿寡母的江山给抢了。”
“所以听哥的，兵权交出来，这东西是祸乱之源，趁着咱们现在还能交心，互相还信任，你们交兵权，我跟你们结亲家，钱这方面不会亏待你们。人这一辈子，命运难测，想争权风险太大。我可以让你们多拿钱还不操心，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怎么样，识抬举不？”
【“黄袍不是你想穿，想穿就能穿——by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将军们。”】
【“骄兵悍将：老大，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啊（手动狗头）！”】
【“翻译翻译：兄弟们，不是我信不过你们，是我信不过人性。”】
老赵只觉得这番话说到了他心里去了，他想起陈桥驿那个清晨，那件不由分说披在他身上的黄袍，以及将士们山呼“万岁”时那狂热而不容置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