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撕裂的剧痛尚未消散，萧辰已然将姬明月护在身后。星辰罗盘在他们踏入秘境通道的瞬间爆发出灼目光华，将两人包裹成一颗流星，悍然撞入扭曲的光涡之中。
“抓紧我！”萧辰的低喝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几乎被撕碎。姬明月只觉得周身压力骤增，仿佛有无数只手要将她扯成碎片，但前方那道挺拔背影撑开的无形屏障，将最致命的撕扯之力尽数挡下。
她下意识地抓住萧辰的衣角，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九天玄凰血脉在空间之力的压迫下自发运转，淡金色的光羽虚影在她周身浮现，竟与萧辰体内溢散的些许帝气隐隐交融，共同抵御着外界可怕的能量风暴。
萧辰眸光沉静，千年征战，穿梭各界，比这更危险的空间裂隙他也不知经历过多少。虽如今实力万不存一，但应对这般程度的乱流尚有余力。他单手结印，指尖流淌出细微却玄奥无比的符文，不断调整着星辰罗盘散发出的光华，如同经验最丰富的舵手，在这片混乱的能量海洋中艰难地稳定着方向，朝着感应中秘境核心的方位驶去。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极为漫长的时间。
噗通！
两人重重跌落在坚实的地面上。饶是萧辰提前卸去了大部分冲力，落地时依旧震得气血翻涌，被他护在身后的姬明月更是闷哼一声，绝美的脸上掠过一丝苍白。
“没事吧？”萧辰站起身，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同时伸手将姬明月拉起。
姬明月借力站起，飞快地松开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一抹令人心安的温度。她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摇了摇头，也警惕地望向所处环境。
眼前并非想象中仙光缭绕的洞天福地，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荒芜戈壁。天色昏黄，像是永恒不变的黄昏。空气中弥漫着古老与苍凉的气息，稀薄的灵气中混杂着一丝令人极不舒服的腐朽死寂。远山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如同干涸凝固的血块。大地之上，零星散落着巨大的白骨，有些骨骼奇形怪状，绝非现今已知的任何物种，它们半掩在沙石中，昭示着这片土地曾经发生过的惨烈厮杀。
“这里就是上古秘境？”姬明月微微蹙眉，身为天凤皇朝公主兼海外仙宗嫡传，她见识过不少秘境洞天，却从未有一处给人如此压抑死寂之感。
萧辰俯身，拾起地上一块黯淡的金属碎片，指尖摩挲过上面几乎被岁月磨平的纹路。“古老战场的残片…这秘境，是一处陨灭的古界碎片所化。”他语气凝重，感知放开，千里之广，竟无一丝生机，“小心些，这种地方，往往孕育着不祥之物，或是…残留着昔日战死的强大残念。”
话音未落，远处昏黄的天际线上，骤然亮起十几点猩红的光芒。
那光芒速度快得惊人，上一秒还在天际，下一秒已携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扑至近前。那是十几只形似秃鹫、却生着肉翼骨尾的怪鸟，浑身羽毛脱落大半，露出青黑色流着脓液的腐烂皮肉，眼窝中跳动着嗜血的猩红光芒，发出“呱呱”的刺耳尖鸣，直扑两人而来。
“腐骨鹫！小心它们的利爪和腐毒！”姬明月清叱一声，玉手翻转，一柄流淌着清辉的软剑已握在手中，剑光一展，化作道道新月般的弧光，精准地斩向最先扑来的两只怪鸟。
剑光过处，两只腐骨鹫瞬间被斩裂，腥臭的污血泼洒而下。但更多的怪鸟已然蜂拥而至。
萧辰并未动用帝气，这些不过是低阶妖物，正好用以活动筋骨，进一步适应这具初步重塑的身体。他身形不动，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极淡的紫金色电弧，正是之前雷霆锻骨的成果。
他出手简洁至极，每一次点、戳、划、抹，都精准地命中腐骨鹫的眼窝或是翼根连接处的薄弱点。指风过处，必有一只怪鸟哀鸣着爆成一团污血碎肉，那缕细微的雷霆之力更是将它们体内的死秽之气彻底净化。
姬明月剑法轻灵玄妙，身姿翩若惊鸿，软剑挥洒间，清冷的剑罡将扑近的妖物纷纷绞碎。她眼角余光瞥见萧辰的战斗方式，心中不禁再次暗惊。他的动作毫无花哨，甚至看不出任何高深招式的痕迹，却有效到了极致，仿佛经历了亿万次的杀戮，早已洞悉这些低等妖物的一切弱点。那份从容不迫，那种深入骨髓的战斗本能，绝不是一个普通家族子弟所能拥有。
不过十几次呼吸间，十几只腐骨鹫已被两人清理干净。
姬明月还剑入鞘，气息略促，光洁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这些妖物个体实力不过相当于人类淬体境修士，但那股疯狂的戾气和浓郁的死气颇为消耗心神。
反观萧辰，气息悠长，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他蹲下身，检查着地上的怪鸟残骸，眉头微锁。
“这些妖物…似乎是被某种力量污染异化了。”他捻起一点污血，指尖雷光一闪，将那点污血蒸发，发出“嗤”的轻响，“秘境中的死寂与腐朽之气，比我想象的还要浓重。”
他站起身，望向戈壁深处：“跟紧我，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可能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姬明月点了点头，此刻也收起了所有试探与杂念， survival 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在这未知而危险的秘境中，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是她唯一的同伴和依靠。
两人施展身法，在荒芜的戈壁上快速前行。萧辰凭借强大的神念感知，总能提前避开一些能量紊乱的危险区域，或是绕开某些散发着强大阴冷气息的骸骨堆。
一路上，他们又遭遇了几波袭击。有从沙地中暴起、浑身骨刺的沙虫；有由无数碎骨拼接而成、挥舞着骨刀的巨大骷髅；甚至有一次，一群半透明的、发出凄厉哀嚎的残念幽灵扑来，却被萧辰眼中一闪而逝的淡金帝威直接震得溃散湮灭。
每次战斗，萧辰都出手不多，却总能化解最致命的危机。姬明月逐渐习惯了与他配合，往往她剑势未尽，萧辰的指风或是一道细微的雷弧已补上她招式中的微小破绽，将背后的袭击者击溃。这种默契仿佛与生俱来，无需言语，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
连续奔行战斗了约莫两个时辰，以两人的修为也感到了一丝疲惫。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黑色石林，一根根高达数十丈的嶙峋石柱矗立着，如同一片沉默的墓碑林。
“进去稍作调息。”萧辰感知片刻，确定石林内暂时没有明显的威胁。
两人寻了一处背靠巨大石柱的角落。姬明月取出一枚丹药服下，盘膝坐下，默默运功恢复。萧辰则站在一旁，目光扫视着四周，手中扣着几块之前捡拾的坚硬石片。
秘境中没有日月，昏黄的光线永恒不变，时间感在这里变得模糊。
约莫一炷香后，正在调息的姬明月娇躯忽然微微一颤，长而密的睫毛轻轻抖动，额角渗出冷汗，绝美的脸庞上掠过痛苦之色，红唇间溢出一丝极轻的呻吟。
萧辰立刻察觉异常，闪身至她身旁：“怎么回事？”
“血脉…又…”姬明月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那股躁动…又出现了…比之前更强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或者说…刺激它…”
她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弥漫出淡淡的金红色光晕，周围的温度悄然上升，体内仿佛有一股沉睡的古老力量想要破体而出，却被她以莫大意志力强行约束，两股力量的冲撞让她极为难受。
萧辰伸出手指，快如闪电般点在她眉心、肩井等几处大穴。他的指尖带着一丝清凉平和的帝气，虽微弱，却层次极高，强行将那躁动不安的玄凰血脉暂时安抚下去。
姬明月顿时感觉那股焚身般的灼热和撕裂感消退大半，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些脱力地靠在冰凉的石柱上，微微喘息。
“多谢…”她轻声道，看向萧辰的目光复杂难言。他的力量，再次轻易平息了她难以控制的血脉异动。
萧辰却没有回应，他的目光投向了石林深处，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竟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惊疑与…追忆？
“你…”姬明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嶙峋的石柱和昏暗的光线，“发现了什么？”
萧辰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腔调：“跟我来。”
说完，他率先向石林深处走去。姬明月压下心中的疑惑，起身紧随其后。
越往石林中心走，姬明月也渐渐感觉到一丝异样。她体内的九天玄凰血脉，虽然被萧辰暂时压制，却并未沉寂，反而以一种更奇特的方式微微共鸣着，像是游子感知到了故乡的呼唤。
终于，他们穿过最后几根交错的黑石巨柱，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石林中心，竟是一片巨大的圆形空地。空地中央，矗立着两尊雕像。
那两尊雕像高达百丈，历经无尽岁月，风化严重，许多细节已经模糊，却依然能感受到那股亘古长存的磅礴气势与威严。
左边一尊，乃是一名男子雕像。他身姿挺拔，负手而立，虽面目模糊，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掌御星辰的无上气度。即便只是石像，也让人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神魂崩裂。
右边一尊，是一名女子雕像。她衣袂飘飞，风姿绝代，即便石质斑驳，依旧能依稀辨出其倾世容颜。她微微抬首望天，仪态雍容华贵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寥与决绝。
而最让姬明月心神剧震的是，那女子雕像的周身，竟然隐约环绕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神鸟虚影！那神鸟的形态，竟与她血脉之力完全爆发时显化的九天玄凰虚影，有着八九分的相似！
“这是…”姬明月捂住红唇，美眸睁大，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体内的玄凰血脉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如同朝拜君王，发出阵阵欢鸣与悸动，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孺慕与悲伤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猛地转头看向萧辰。
只见萧辰正静静地站立在那尊男子雕像前，仰头凝视。昏黄的光线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时的古井无波，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追忆、沧桑、遗憾、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就那样站着，仿佛站了千年万年。
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风化的碎石偶尔从雕像上滚落的细微声响。
姬明月的心脏砰砰狂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玄帝…凰帝…
老乞丐的话语，双帝功法的共鸣，以及眼前这两尊显然关系匪浅、气韵相辅相成的帝者雕像…
她看着萧辰那仿佛与男子雕像融为一体的孤寂背影，又感受着自己血脉与那女子雕像之间斩不断的深切联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两尊雕像似乎因他们二人的到来，因《寰宇帝经》与《九幽凰诀》的气息同时出现，产生了某种奇妙反应！
嗡——！
男子雕像与女子雕像同时轻微震动起来，表面剥落下簌簌石粉。紧接着，一金一红两道浩荡光柱猛地从两尊雕像上升腾而起，冲破了秘境的昏黄天空，将整片石林映照得璀璨夺目！
浩瀚如海的帝威与雍容华贵的凰息弥漫开来，相互交织，却又水乳交融！
轰隆隆！
整个秘境大地开始震颤，远处传来无数妖物惊恐的咆哮和残念凄厉的哀嚎。
璀璨的光柱之中，隐约可见万千星辰流转，又似有神凰翩跹共舞，玄奥的大道符文如雨般洒落，环绕着雕像下的两人。
姬明月彻底呆住了，怔怔地看着这惊天动地的异象，感受着体内血脉前所未有的欢腾与共鸣，仿佛回到了母体般温暖舒适。
萧辰依然仰望着雕像，金光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那声叹息里，藏着千年也化不开的孤寂。
光芒愈来愈盛，逐渐将两人的身影彻底吞没。
与此同时，秘境之外，广袤无垠的天玄大陆之上，无数古老的存在被惊动。
中域神州，神秘的天机阁观星台上，一名正在打盹的老乞丐猛地睁开双眼，掐指一算，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复杂表情，喃喃自语：“开始了…终于…开始了…”
北境战场，尸山血海之中，一名浴血奋战的少年猛地回头望向南方天际，体内战血莫名沸腾。
大陆各处隐秘之地，皆有古老的神念苏醒，带着惊疑不定，投向天凤皇朝方向。
而距此无比遥远的天凤皇朝京师，金銮殿上，正志得意满把玩着玉玺的三皇子姬玄风，以及他身后那道笼罩在幽冥气息中的恐怖虚影，同时脸色一变，霍然抬头！
殿外天空，风云变色，隐隐有凤鸣鸾啼之声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