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晏修负手立于明月楼门前,鎏金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玄色锦袍上的暗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腰间羊脂玉佩与鎏金香囊相击,发出清越声响。
来往的百姓虽不识这位公子,却都不自觉为他让开三尺余地。
墨昱按着腰间横刀上前半步,低声道:王爷您看,这队伍都排到街口了。醉仙楼当年推出西域葡萄酒时,也不过如此。
楼前青石板上,小二们端着鎏金托盘穿梭如蝶。
檀木食盒里飘出的香气竟引得树梢雀鸟徘徊不去。
南晏修凤眼微眯,忽然注意到所有伙计腰间都悬着相同的琉璃牌——正面雕着新月抱旧月,背面隐约可见二字。
这位公子好眼力。
厉尘兮广袖迎风而来,鸦青色长衫上银线绣的流云纹随风浮动。
他执着的湘妃竹骨折扇地展开,露出扇面上明月照人还的题字,不过我们明月楼,可算不得普通酒楼。
南晏修指尖掠过腰间玉佩,忽然触到一丝温热。
他这才发现楼前两尊石貔貅的眼珠竟是罕见的火齐珠,在日光下泛着赤金光芒。
墨昱的铠甲突然地响了一声——原来是被门框上嵌着的磁石吸引了佩刀。
今日新酿的竹里春正好开坛。
厉尘兮的扇骨轻敲掌心,楼内忽然飘出带着蜜香的酒气,二位若是赏脸,三楼还留着观景最好的揽月阁
南晏修瞥见厉尘兮转身时,后腰若隐若现的九节鞭缠金把手。
他忽然轻笑,抬手将一枚金瓜子弹进门口的青铜蟾蜍口中,那蟾蜍竟一声将金瓜子吞了下去。
有意思。
南晏修玄色靴尖踏过门槛时,门楣上悬着的青铜风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越的宫商之音。
沈霜刃手中的青玉酒盏一晃,琥珀色的酒液在杯沿打了个转,险些溅落在她绣着暗纹的衣襟上。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隐在雕花木栏的阴影处。
紫璇,她低声道,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南晏修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紫璇倚着栏杆,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楼下那位气度不凡的王爷。
南晏修一身玄色锦袍,腰间玉带流苏垂落,举手投足间尽是矜贵之气。
他站在人群中,却仿佛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眉眼间透着几分疏冷。
阁主,紫璇轻笑,指尖绕着鬓边一缕发丝,您这夫君,倒真是生得一副好皮相。难怪您——
闭嘴。
沈霜刃瞪她一眼,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酒盏边缘,来者不善。
她微微侧身,借着楼内错落的灯笼光影遮掩身形,目光却忍不住再次落在南晏修身上。
他正与厉尘兮交谈,薄唇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
突然,南晏修像是察觉到什么,眸光一抬,直直朝三楼扫来。
沈霜刃心头一跳,迅速闪身躲进廊柱后,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幽兰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紫璇见状,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紫纱裙摆翩然一旋,恰好挡在沈霜刃方才站立的位置。
她指尖轻点栏杆,笑吟吟地迎上南晏修探究的目光,甚至还冲他眨了眨眼。
南晏修眉头微蹙,方才那一瞬,他似乎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可再细看时,却只见到一个紫衣女子冲他笑得明媚。
他收回视线,眼底闪过一丝疑虑。
王爷?墨昱低声询问。
无事。
南晏修淡淡道,目光却仍若有似无地扫过三楼,只是觉得,这明月楼……比想象中更有趣。
厉尘兮手中的青竹折扇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弧,扇骨上细细雕刻的云纹在烛光下流转,透出一股雅致的贵气。
他并未认出眼前这位便是传说中的陵渊王,只当是寻常贵客,脸上挂着明月楼招牌的温润笑意,眼角微弯,侧身引路:这位公子,三楼请。
他抬手一挥,扇面在空气中划出轻微的声,对身旁的小二吩咐道:带这位公子去三楼的清风阁竹里春招待。
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周围几桌客人都能听见——
这正是明月楼待客的体面,既显尊重,又不刻意逢迎。
小二躬身应下,腰间的铜牌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他领着南晏修往楼上走时,脚步刻意放轻,鞋底几乎不沾地,生怕惊扰了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子。
南晏修神色淡然,玄色衣袍下摆随着上楼的动作微微起伏,露出内衬暗绣的蟒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他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楼内的陈设,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扳指,指腹缓缓抚过玉面上细微的纹路。
三楼流云轩内,沈霜刃纤白的指尖抵着雕花门缝,透过那一道细窄的光亮注视着走廊。
鬓边一支银簪随着她微微偏头的动作轻轻摇晃,在门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宛如流萤闪烁。
厉尘兮这个蠢货...
她无声地磨了磨牙,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安排哪儿不好,偏安排在我旁边?
想到那人锐利如鹰的眼神,她下意识抚了抚脸上的面纱,指尖触碰到轻薄的纱料时,微微一顿,确认它仍稳稳地覆在脸上。
紫璇倚在窗边,一袭绛紫色纱裙被风吹得微微飘动,裙摆上的暗纹在阳光下流转如水波。
她指尖绕着发尾,笑得促狭:阁主,您怎么见着自家夫君反倒躲躲藏藏的?
她故意将二字咬得极重,尾音微微上扬,难不成...是怕他?
沈霜刃猛地回头,银簪上的珍珠串簌簌作响,在寂静的雅间内格外清晰。
她横了紫璇一眼,袖中银针已然攥在掌心,寒光在昏暗的雅间内一闪:我怕他?笑话!
她冷哼一声,银针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又悄然收回袖中,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说着,耳尖却不自觉地微微发红,在烛光下透出淡淡的粉色。
紫璇眨了眨眼,故作恍然:哦~原来不是怕,是不想节外生枝
她故意拉长声调,手指轻轻点着窗棂,指甲上的蔻丹在木头上留下浅浅的印记,那阁主为何要捏碎第三个茶杯了?
沈霜刃这才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又多了几片碎瓷,碧绿的茶汤正顺着指缝滴落,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水渍。
她恼羞成怒地甩了甩手,瓷片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正要发作,忽然耳尖一动——
隔壁雅间传来墨昱低沉的嗓音:王爷,这香里掺了些许龙脑。
南晏修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