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掌还按在底座上,那股冷中带焦的味道越来越清晰。苏清雪站到我旁边,剑没收,手一直握着剑柄,指节有点发白。
雕像的心脏还在跳,咚、咚、咚,跟我的心跳慢慢对上了频率。右眼的龙瞳紫光一闪,我盯着额头那块碎卦盘,发现裂纹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它在重组。
“别碰它。”苏清雪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这东西在读你。”
我没回她,反而把手掌往底座深处按了半寸。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一阵震动,像是某种启动信号。底座边缘的铭文开始亮,一道道红光顺着金属纹路爬上来,像血在流动。
龙瞳看得清楚,这些纹路和我胸口的印子走向一致。双龙之力自动运转,熔岩和寒冰两条脉络在经脉里交汇,冲向手掌。
轰的一声,整个基座亮了。
一道全息影像从雕像背后升起,画面一开始是模糊的,像老电视信号不好那样闪。几秒后,画面稳定,出现一个人影。
是慕容白。
他跪在地上,面前是一台机械装置,顶部有个插槽,正冒着蓝光。他背对着镜头,双手举着一块黑色晶体,嘴里在说话,但没声音。
我往前走一步,龙瞳放大画面。
他说的是:“以我之魂,换你们的文明火种。”
下一秒,他把晶体塞进自己后颈,整个人猛地抽搐。装置启动,无数金属丝从地面钻出,缠住他的四肢和躯干,往他身体里钻。他的皮肤开始变灰,像是被镀了一层合金。
这不是改造。
是替换。
他的血肉正在被一点点换成机械结构,骨头外露的部分已经完全金属化,关节处发出齿轮咬合的声音。到最后,他站起来的时候,回头看了镜头一眼。
眼睛是纯黑的,没有瞳孔。
画面到这里本该结束,但影像突然扭曲,颜色反转,蓝变红,黑变白。慕容白的身影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女人。
洛昭。
她站在一片废墟里,穿着我最后一次见她时的那件旧风衣,头发被风吹着,脸上有血,但还在笑。
“杨俊。”她开口,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你能看到这个,说明你已经快来了。”
我喉咙一紧,没动。
她说:“别信这里的一切,包括我。”
然后她抬手指向我身后。
“小心后面。”
影像炸开,化成一堆乱码,消失。
我站在原地,手还按在底座上,但那股冷焦味突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铁锈混着机油的味道。
苏清雪的剑动了。
她横扫而出,剑锋划过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破风声。一道看不见的东西被斩中,空气中泛起一圈波纹,像是水面被刀切开。
“刚才那不是投影。”她收回剑,盯着前方三米处的空地,“是活的。”
我转头看她。
“什么活的?”
“陷阱。”她说,“会模仿记忆,会用你最熟的人说话。刚才那个‘洛昭’,语气太顺了,一点都不像她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点头。
她说得对。真正的洛昭从来不会叫我名字叫得那么正式。她最多喊我“疯子”,或者翻个白眼说“又来”。
这地方在骗我。
我松开手,退后两步。底座的光还没灭,但铭文暗了一圈。系统界面弹出来:
【检测到非法数据注入】
【精神抗性-10】
我关掉提示,抬头看雕像。它还是那个姿势,右手断剑,左手按心,但刚才那一瞬间,我好像看见它的手指动了。
不是错觉。
它在握拳。
“这玩意儿是活的?”我问苏清雪。
“不知道。”她摇头,“但这里的每一块金属,都带着机械文明的编码。和战舰上的同源。”
我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道旧伤疤,是当年洛昭替我挡下一击留下的。现在那块皮肤有点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
“慕容白不是叛徒。”我说,“他是棋子。”
苏清雪看我。
“他早就死了。从他把灵魂塞进那块晶体的时候,他就不是人了。机械文明用他的记忆做钥匙,打开通往地球的通道。”
“所以战舰才会带着龙骨?”她问。
“对。他们知道我会追过来。也知道我和洛昭的关系。”我看向雕像额头的碎卦盘,“这整件事,就是个局。等我进来。”
苏清雪冷笑一声:“还挺贴心,连欢迎仪式都准备好了。”
我没笑。
因为就在这时候,底座的铭文又亮了。
比刚才更亮,红光变成紫黑,像是烧到极致的炭。地面开始震,不是心脏跳动引起的那种震,而是有东西在下面往上顶。
“退后!”我一把拉苏清雪往后跳。
我们刚离开原地,雕像的底座就裂开了。一条金属触手猛地窜出,足有水桶粗,末端是锯齿状的钳口,直奔我刚才站的位置。
差一点。
“它要出来?”苏清雪握紧剑。
“不。”我盯着裂缝,“它是锁。”
话音刚落,更多触手从裂缝里钻出,不是攻击我们,而是缠住雕像的腿和手臂,像是在加固什么。雕像的眼睛位置亮起两点红光,缓缓转动,最后停在我身上。
它在看我。
我抬起右手,双龙虚影立刻浮现,红蓝两色盘旋上升,在我背后形成护盾。苏清雪也动了,冰剑出鞘三分,寒气蔓延到脚边,地面结了一层薄霜。
“你还记得我吗?”我对着雕像说话,“你是谁造的?洛昭?还是慕容白?”
雕像没回答。
但它左手按着的那颗心脏,跳得更快了。
咚!咚!咚!
每一次跳动,空气都跟着震一下。我的识海开始疼,像是有针在里面扎。龙瞳自动调频,试图解析心脏内部结构。
看到了。
里面不是机械,也不是能量核心。
是一块骨头。
很小,嵌在心脏中央,形状像龙尾,表面刻着符文。那些符文……我在洛昭的卦盘背面见过。
这是她的命骨。
当年她消失时,我以为她魂飞魄散。但现在看来,她是把自己的命魂封进了这块骨里,然后被人拿来做了动力源。
难怪战舰会带着她的气息。
难怪投影能模仿她的声音。
她不是死了。
她是被用了。
“你们把她怎么样了?”我声音压得很低。
雕像依旧沉默。
但它的右手,那只握着断剑的手,突然动了。
指尖轻轻一弹。
断剑飞出,直射我面门。
我侧头躲开,剑擦着脸颊过去,钉进后面的残骸墙里。苏清雪趁机前冲,冰剑全出,一剑劈向雕像膝盖。
铛!
火星四溅。
剑刃砍在金属上,留下一道白痕,但没破防。
“硬得离谱。”她退回来,喘了口气。
我盯着雕像的眼睛。
“你想让我做什么?说话啊!”
就在这时,胸口的伤疤突然剧痛。
像是有人在里面撕扯。
我低头,发现皮肤下的血管变成了红色,顺着经脉往心脏冲。双龙之力失控,两条能量流在体内乱撞,差点把我掀翻。
“杨俊!”苏清雪扶住我。
我摆手让她放开,咬牙撑住。
这不是攻击。
是召唤。
雕像的心脏在吸我的血。
准确地说,是在吸我体内的龙魂。那块命骨在共鸣,想要把我拉进去。
我抬起手,双龙虚影重新凝聚,这一次,我没控制它们防御,而是让它们冲向雕像。
红龙扑向头部,蓝龙缠住手臂。
轰!
爆炸声中,雕像的左臂被扯下一半,心脏暴露出来。那块命骨在强光下清晰可见,上面的裂纹和洛昭当年摔碎卦盘的那一道,完全一样。
“我找到你了。”我说。
话音未落,雕像的嘴,忽然张开了。
不是机械开合的那种,是像人一样,嘴角咧开,露出一个笑。
然后它说了三个字:
“杀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