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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毫无预兆地炸响,像擂鼓一样砸在门板上,震得灰尘簌簌往下落,也震得房间里三个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开门!税课司巡查!快开门!”门外传来凶神恶煞的吼声,夹杂着不耐烦的推搡声,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客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钱掌柜那张胖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冷汗像小溪一样从额角淌下来,浸湿了衣领。他手足无措,像只受惊的兔子,求助般地望向房间里最镇定的人......影子。

影子的眼神在敲门响起的刹那便已冰寒如刀,他整个人像一张瞬间拉满的弓,蓄势待发。一只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的软剑剑柄上,另一只手则迅速而明确地朝林威打了个手势......那意思是,准备随时从窗户突围。

林威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他的目光像扫描一样快速扫过整个房间。这里是二楼,跳下去对他来说不成问题,但下面什么情况完全未知,很可能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而且,一旦选择跳窗,就等于彻底暴露了行踪,再想悄无声息地潜入京城,难度将会成倍增加。

“怎……怎么办?”钱掌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带着哭腔,“硬……硬闯出去吗?”

影子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侧着头,耳朵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屏息凝神地捕捉着门外的每一个细微声响。除了税课司吏员嚣张的叫嚷,他还听到了几个格外沉稳的脚步声,以及悠长而有力的呼吸声——这是练家子才有的特征,绝非普通差役。看来,赵长老的人,果然混在其中。

“钱掌柜,”影子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一阵风掠过,“你去开门。”

“啊?我……我去?”钱掌柜猛地一愣,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了颤,眼神里满是恐惧。

“稳住他们。”影子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就说我们是你的远房亲戚,从南边过来投奔你,想做点小生意。我和林威见机行事。”

钱掌柜看看影子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又看看那扇被砸得砰砰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房门,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他用力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胡乱整理了一下被冷汗浸湿的衣袍,颤巍巍地走向门口。

“来了来了!官爷稍候,小的这就开门,这就开!”他一边大声应和着,一边回头给影子和林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藏好。

影子拉着林威的胳膊,两人如同鬼魅般迅速退到房间内侧,隐入由破旧床铺和一面屏风形成的视觉死角后面,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仿佛放缓了。

“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房门被钱掌柜从里面拉开。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找死啊!”一个穿着税课司号衣、矮胖得像只水桶的吏员骂骂咧咧地率先闯了进来,三角眼不耐烦地扫视着房间。他身后跟着四五个手持铁尺和锁链、满脸横肉的差役。而在这群差役的最后面,还站着三个穿着普通劲装、眼神凌厉如刀的汉子。他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一进来就迅速扫过整个房间,最后,齐刷刷地定格在了躲在屏风后方的影子和林威身上。

钱掌柜连忙点头哈腰地赔笑:“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几位官爷,小老儿刚才在里间算账,年纪大了耳朵背,没听真切。几位官爷大驾光临,这是……”

“少他娘废话!”矮胖吏员粗暴地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的钱掌柜,像打量牲口一样打量着房间,最后目光落在屏风方向,“接到线报,你这店里住了形迹可疑的人!说,这两个是干什么的?”他粗短的手指直接指向影子和林威的藏身之处。

钱掌柜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赶紧小跑着上前解释:“回官爷的话,这……这是小老儿的两个远房外甥,从南边老家刚过来没多久,想跟着小老儿学做点小生意,混口饭吃。我们正准备明天一早就去衙门报备哩!”

“外甥?”矮胖吏员狐疑的目光在影子和林威身上来回扫视。影子低着头,半张脸隐在蒙面巾下,只露出一双沉静得过分的眼睛,这打扮本身就极为可疑。林威虽然换上了钱掌柜准备的干净衣服,但脸上还残留着连日奔波的憔悴和风霜,眼神中也难掩紧张与警惕。

“他!”吏员的手指定格在影子脸上,“为什么蒙着脸?见不得人吗?”

“哦,他……他……”钱掌柜的脑门上汗珠更密了,支支吾吾地编造,“我这大外甥……脸上生了些恶疮,流脓水,样子实在吓人,怕冲撞了官爷,所以一直用布遮着……”

“摘下来!”吏员不耐烦地厉声命令道,语气强硬,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影子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仿佛没听见一样。但林威能感觉到,他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些。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沉重,仿佛一点就炸。那三个站在门口的劲装汉子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向了腰后,那里显然藏着兵器。

钱掌柜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他知道,这下恐怕要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威突然上前一步,从屏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憨厚又带着几分乡下人见到官差的天然畏惧的笑容,对着那矮胖吏员拱了拱手,身子微微躬着,显得十分谦卑:“官爷,官爷您息怒,息怒。”他一边说,一边看似无意地、动作有些笨拙地撩开了自己的外袍一角,露出了别在腰间的那块沉甸甸的黑色铁牌——玄武令!

那矮胖吏员本来一脸不耐烦,正准备挥手让手下强行拿人,目光随意扫过林威腰间,当瞥见那块造型古朴、刻着奇异花纹和“玄”字的铁牌时,他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但下一秒,他像是突然被毒蛇咬了一口,脸色骤然大变!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谄媚的、带着惊恐的笑容。

“哎哟!您看……您看这事儿闹的……”吏员的声音一下子软了八度,腰也不自觉地弯了下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神色,“原来是……是自家人!误会!天大的误会!”他一边说着,一边赶紧偷偷给身后的差役和那三个劲装汉子使眼色,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赶紧收起家伙,别惹事!

那三个劲装汉子显然也看到了那块玄武令,脸色都是齐齐一变,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忌惮和一丝不甘。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在用眼神飞速交流,但最终,还是缓缓地将原本按在武器上的手放了下来。

钱掌柜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完全搞不懂,林威身上那块看起来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的铁牌子,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威力,能让这些如狼似虎的官差和漕帮打手瞬间变脸?

影子站在林威身后半步的位置,蒙面巾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一丝弧度。看来,这步险棋,走对了。

“既然是钱掌柜的外甥,那肯定没问题了,没问题了!”矮胖吏员干笑着,搓着手,语气变得异常客气,“我们也是例行公事,上支下派,打扰了,实在是打扰了!你们忙,你们忙你们的!我们就先告退了!”说完,他竟不敢再多看那铁牌一眼,也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带着手下和那三个明显心有不甘、却不得不低头的劲装汉子,灰溜溜地退出了房间,还小心翼翼地、轻轻地带上了房门,与刚才粗暴的举动判若两人。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钱掌柜劫后余生般粗重得如同风箱的喘息声。

“走……走了?他们就这么……走了?”钱掌柜难以置信地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又猛地转头看向林威,目光死死盯在他已经重新藏好的腰间,声音都在发颤,“林……林兄弟,你……你那牌子……到底是……”

林威自己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内衣都贴在了皮肤上。他刚才完全是急中生智,赌了一把,没想到这玄武令的威力竟然如此巨大,效果立竿见影。

“一块……护身符而已。”林威含糊其辞地解释道,不想过多透露。他看向影子,用眼神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影子已经无声地移动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那些人的脚步声确实远去并且下楼之后,才转过身,低声道:“这里不能待了。他们虽然暂时被唬住,但肯定不会甘心,要么很快会反应过来,要么会立刻向上头汇报。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钱掌柜此刻也彻底清醒过来,连声道:“对对对!走,必须马上走!我这就去安排船!我们走水路,我知道一条秘密水道,平时很少人走,可以绕过主要的税卡和检查点,直接能到京城外围!”

“可靠吗?”影子目光锐利地盯着钱掌柜,需要最后的确认。

“绝对可靠!”钱掌柜拍着胸脯保证,虽然那肥硕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那船老大姓刘,跟我有过命的交情,绝对信得过!而且他只知道是运送一批需要避人耳目的‘特殊货物’,具体是什么他从来不多问。”

影子沉吟了片刻,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于是点了点头:“好,你去安排。一炷香之后,我们在码头西侧,第三个废弃的货栈后面碰头。”

“明白!我这就去!”钱掌柜不敢有丝毫耽搁,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汗,立刻匆匆开门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房间里只剩下林威和影子两人。

“那块牌子,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有用。”林威看着影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

“玄武令,代表的是一个他们绝对惹不起的势力。”影子淡淡地解释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但是,刚才那三个劲装汉子,是赵千山的心腹。他们认出了牌子,知道来历,但正因如此,他们更不会善罢甘休。赵千山知道了玄武令出现在通州,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

林威点了点头,他也能感觉到。对方退走时那阴冷而不甘的眼神,像毒蛇一样,说明这件事远未结束,更大的风暴可能正在酝酿。

“我们……真的能完全信任钱掌柜吗?”林威还是忍不住把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毕竟,他们刚到这里落脚没多久,税课司和漕帮的人就精准地找上了门,这未免太过巧合。

“信任?”影子一边快速而无声地检查着随身物品,准备随时撤离,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在这种时候,信任是相对的,也是奢侈的。我们现在需要他的渠道和人脉,这是事实。至于他是否绝对可靠……”影子抬起头,看了林威一眼,眼神深邃,“很快,就能见分晓了。动作快点,我们该走了。”

一炷香后,通州码头西侧。

这里远离了中心区域的喧嚣和灯火,显得格外僻静和破败。第三个废弃的货栈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黑暗中,周围堆满了腐烂发黑的木材和锈迹斑斑的废弃铁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水腥味和木头腐烂的霉味。货栈旁边,紧邻着一条相对狭窄而昏暗的支流,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杂物,几条破旧的小船随意地系在歪斜的木桩上。

钱掌柜已经等在那里,不停地搓着手,焦急地张望着。他身边站着一个皮肤黝黑发亮、满脸深刻皱纹、眼神却像鹰隼一样精悍锐利的老船夫。那老船夫嘴里叼着一根旱烟杆,却没点燃,只是沉默地打量着走近的影子和林威,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片刻,看不出什么情绪。

“影卫大人,林兄弟,你们可算来了。”钱掌柜见到两人,明显松了口气,连忙压低声音介绍,“这位就是刘老大,自己人,绝对信得过。”

刘老大只是冲影子和林威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依旧没有说话,转身沉默地开始检查旁边一条看起来十分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乌篷船。他检查得很仔细,船板、篷布、缆绳,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就是这条船。”钱掌柜指着那艘乌篷船,“刘老大经验丰富,对水路熟得很。他会送你们到离京城最近的柳庄码头,那里比较偏僻,但有我们的人接应,相对安全。”

影子没有多问,只是用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视了一下船只、周围的环境以及水流情况,然后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上船。”

林威和影子不再耽搁,动作麻利地登上这艘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乌篷船,弯腰钻进了低矮而狭窄的船舱。船舱里散发着一股鱼腥味和水汽,堆放着一些折叠起来的渔网和几个看不清内容的杂物筐,空间虽然狭小逼仄,但足以让他们隐藏身形。

刘老大见两人藏好,也不多话,利落地解开缆绳,拿起那根被磨得光滑无比的长长竹篙,在岸边轻轻一点。乌篷船便像一片轻盈的树叶,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河道中央,迅速融入了昏暗的夜色和河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影之中。

钱掌柜独自站在荒凉的岸边,看着那条小小的乌篷船消失在黑暗的河道拐角处,直到再也看不见一点影子,这才长长地、彻底地舒出了一口憋了半天的浊气,抬起袖子,用力抹了把额头上冰冷黏腻的汗水。他转身,刚要沿着来路返回,打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黑暗中,却突然无声无息地走出两个人,像鬼魅一样,一左一右,恰好堵住了他唯一的去路。

正是之前跟着税课司吏员上楼的那三个劲装汉子中的两个!

钱掌柜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其中一个汉子脸上带着冰冷的、毫不掩饰的讥讽笑容,慢悠悠地开口道:“钱掌柜,戏演得真不错啊,连我们都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了。现在,戏该散场了,跟我们回去见赵长老吧?”

另一个汉子抱着胳膊,补充道,语气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或者,你现在再把那块玄武令拿出来试试?看看在我们兄弟面前,它还管不管用?”

钱掌柜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发抖,像秋风中的落叶。

……

与此同时,乌篷船已经在狭窄蜿蜒的河道中穿行了一小段距离。刘老大的撑船技术极好,船只在他的操控下,又快又稳,几乎听不到划水的声音。林威和影子蜷缩在漆黑的船舱里,透过篷布之间细微的缝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

河道两岸,开始时还能看到一些灯火零星的低矮仓库和破烂民居,随着船只的前行,这些建筑的影子渐渐后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模糊的农田和黑黢黢的树林轮廓,周围的灯火越来越稀疏,人声也几乎听不到了。看来,他们已经比较顺利地离开了通州城的核心区域。

林威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轻轻吐出一口气。但蹲在他身旁的影子,却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状态,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击的猎豹,耳朵始终在捕捉着周围一切不寻常的声响。

“我们……真的甩掉他们了吗?”林威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在用气声询问。

影子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透过缝隙紧盯着外面流动的黑暗:“没那么简单。赵千山在通州经营了十几年,树大根深,眼线遍布水陆两道。我们走水路虽然相对隐蔽,但并非毫无破绽。漕帮本身就对水路控制极严。”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平稳行驶的船只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晃,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最后几乎是停滞在了水面上。

外面随即传来了刘老大那低沉沙哑、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两位,前面有点麻烦。设了临时的水栅,有检查的,需要亮明身份才能过去。”

船舱内,林威和影子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骤然升起的警惕和凛然。这才离开通州城多远?按理说根本还没到设立常规检查站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冒出个水栅来?

影子悄悄将篷布的缝隙掀得更大一些,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投向船头前方。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河道果然变窄了许多,一道看起来新设不久的木制水栅横拦在河面上,旁边靠着两条小舢板,船上站着七八个手持灯笼和明晃晃兵刃的汉子。借着灯笼的光晕,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些人虽然穿着各异,但胳膊上都缠着统一的、代表漕帮身份的布条!

影子眼神一冷,迅速缩回头,对林威低声道,语气斩钉截铁:“是赵千山的人!我们被盯上了!”

林威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像是坠入了冰窟。果然还是没能摆脱追踪!对方的速度和精准度,远超他的想象!

“怎么办?”林威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刀刀柄,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汗水。

影子的目光在昏暗的船舱内急速闪烁,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个选择的利弊。硬闯?对方人数占优,而且在水上,他们这艘小乌篷船毫无优势可言,一旦被缠住,后果不堪设想。再次亮出玄武令?对方既然是赵千山派来的嫡系,很可能已经得到了明确的授意,根本不会再买账!

就在这危急关头,进退维谷之际!外面已经传来了清晰的对话声。

“停下!什么人?这么晚了要去哪儿?”水栅旁,一个像是小头目的漕帮汉子提着灯笼,朝乌篷船厉声喝问。

刘老大不慌不忙,用他那特有的沙哑嗓音回应:“是我,下游刘家湾的老刘,运点私货去柳庄。”

“老刘?刘家湾的?”那头目语气带着怀疑,用手里的灯笼往前探了探,试图看清船舱里的情况,“这么晚了运什么货?把篷布掀开,我们要检查船舱!”

刘老大似乎显得有些为难,赔着笑道:“这位兄弟,行个方便。货主特意交代了,这批货……不能见光,你看……”

“少废话!”那头目毫不通融,语气强硬地打断他,“赵长老亲自下的命令!今夜所有从通州码头出去的船只,无论大小,无论去哪,必须严查!一个都不能放过!把篷布掀开!”

沉重的脚步声靠近,有人从旁边的舢板上跳到了乌篷船的船头,弯下腰,伸手就准备去掀开遮挡船舱的篷布!

船舱内,影子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软剑的剑柄,肌肉绷紧,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下一瞬就是石破天惊的一击!林威也屏住了呼吸,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了持刀的手上,准备迎接一场不可避免的生死搏杀!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篷布边缘的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数道凌厉无比、撕裂空气的破空声,骤然从岸边茂密的树林中响起!

几只强劲的弩箭,在黑暗中如同索命的毒蛇,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射向了水栅旁的漕帮汉子!

“噗嗤!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划破了夜空的宁静!那个刚刚跳上乌篷船船头、正准备掀开篷布的漕帮汉子,首当其冲,被一箭直接射穿了胸膛,他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嚎叫,整个人向后一仰,“扑通”一声栽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溅起大片水花!

水栅旁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有埋伏!”

“敌袭!在树林里!快抄家伙!”

剩下的漕帮汉子又惊又怒,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刃,惊慌失措地望向弩箭射来的黑暗树林方向。

与此同时!

另一条速度极快的梭形小船,如同鬼影般从下游方向逆流疾驰而上,船头站着一个手持雪亮长刀、身形异常魁梧雄壮的汉子。他对着乌篷船上的刘老大大声吼道,声如洪钟:“老刘!别管他们!快走!这里交给我们挡住!”

是接应的人?林威在船舱里听到这声怒吼,心中又是惊愕,又是涌起一丝绝处逢生的喜悦!

刘老大反应极快,根本不需要影子再吩咐,在弩箭响起、对方陷入混乱的刹那,他已经猛地一撑手中长长的竹篙!乌篷船借助这股强大的力量,像一条灵活的游鱼,强行挤开了因为无人操控而显得有些松动的木制水栅,硬生生冲破了阻拦,顺着水流向下游疾驰而去!

身后,激烈而混乱的兵刃交击声、怒吼声和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林威回头,透过篷布的缝隙望去,只见那条突然出现的快船已经和水栅旁的漕帮船只死死缠斗在一起,岸边的树林里也不断有冷箭射出,精准地压制着试图追击的漕帮人马,拼死掩护着他们的撤离。

“他们……是什么人?”林威收回目光,看向身旁依旧保持警惕的影子,忍不住问道。这群突然出现、战力强悍的援军,身份太过神秘。

影子望着后方那片厮杀正酣、火光与刀光闪烁的河面,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沉声道:“是……玄武卫。”

“玄武卫?”林威立刻想起了怀中那块铁牌上,那个龙飞凤舞、古朴神秘的“玄”字。

“看来,托我来的那个人,终于开始动用他真正的力量了。”影子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是喜是忧,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让林威心中巨震。

乌篷船趁着这宝贵的混乱时机,在刘老大精湛的操控下,将身后的厮杀声和火光远远抛在了黑暗中,速度越来越快。

但林威知道,这场围绕着小小账册的惨烈争夺战,才刚刚进入最残酷、最激烈的高潮。通州码头的这一夜惊魂,仅仅是一个开始,是拉开一场更宏大、更复杂、更血腥斗争的序幕。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而那个隐藏在幕后、执掌“玄武”力量的人,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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