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还在永和宫里享受着岁月静好,下一秒就被泼了一盆名为“勾结外臣、动摇国本”的脏水,蔓萝心里真是哔了狗了。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她密信联络江南文人沈文渊,意图不轨,连永和宫门口路过的蚂蚁,脚步都仿佛带着探究。
康熙那晚虽掷地有声地说了别怕,也派人去查了,但蔓萝可没打算干坐着等结果,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关键时刻,最能靠得住的还是自己。
这天一早,送走了去上朝的康熙,蔓萝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觉得跟外面那些人的心肠颜色差不多。
她放下手里做样子的书,对身边伺候的春喜和秋云吩咐道:“去,把咱们永和宫所有当值的太监、宫女,包括负责洒扫庭院的,全部叫到前院来,本宫有话要说。”
春喜和秋云对视一眼,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应声:“是,娘娘。”
很快,永和宫前院就黑压压站了一片人,个个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气氛莫名有些紧绷。
蔓萝扶着春喜的手,慢慢走到廊下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过底下众人。她今日穿了身素净的常服,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近来宫里宫外,有些关于本宫的不实传言,”蔓萝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
底下人头垂得更低了,蔓萝语气一转,带上了几分冷意:“本宫协理六宫,首要便是宫禁安全与规矩。永和宫上下,更需清白谨慎,绝不能被人拿了错处,或是混入些不干不净、乱嚼舌根的东西!”
她顿了顿,看着几个明显身体一僵的宫人,继续道:“今日叫你们来,没别的意思,内务府新拨了些人手过来,咱们永和宫也用不了这许多人,春喜,秋云,你们带着管事嬷嬷,将所有人的名册、来历、近日行踪,都给本宫重新核对一遍。但凡有疑点的,或者与外面某些人交往过密的,一律暂调去后院做些粗活,等风头过了再说。”
她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是为了宫禁安全,任谁也挑不出错来。实际上,却是第一时间将永和宫内部可能存在的眼线或是不安定因素,直接控制起来,切断内外可能的信息传递渠道。
“都听明白了吗?”蔓萝最后问了一句。
“奴才\/奴婢明白!”底下人齐声应道,声音带着敬畏。
“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蔓萝挥挥手,由春喜扶着转身回了内殿。
一进内室,屏退左右,蔓萝脸上的从容就卸下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疲惫,刚才那一番动作,看似简单,实则耗费心神。她坐到窗边的软榻上,闭上眼,集中精神与脑海中那个沉寂许久的系统沟通。
“系统,启动【痕迹分析】,目标:近期所有可能接触或模仿我笔迹的人员与物品,重点筛查永和宫内部及内务府相关区域。”
【指令收到,启动痕迹分析模块,能量消耗加剧,请宿主注意精神负荷。】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紧接着,一股庞大的、混杂的信息流如同潮水般涌入蔓萝的脑海。无数细微的痕迹、残留的气息、模糊的影像片段飞速闪过,某个小太监袖口沾染的独特墨锭碎末、一个负责浆洗的宫女鞋底带回来的、不属于永和宫花圃的泥土、还有内务府文书房某个角落里,一丝极其淡薄、却与她平日用的熏香略有不同的气息。
这些信息杂乱无章,解析起来极其消耗精神力,蔓萝的额头很快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发白,她强忍着不适,如同在海量沙砾中筛选金粒,努力捕捉着关键线索。突然,一个极其微弱的关联信号被锁定放大!
那是一种产自江南歙县的特定松烟墨,因其细腻和独特的淡青色泽,在京中甚少使用,多为江南文人偏爱。而痕迹指向竟然是内务府营造司下属的一个负责裱糊、修缮的小作坊!一个几乎不可能接触到妃嫔笔墨的地方!
同时,系统还捕捉到,那个鞋底带有特殊泥土的浆洗宫女,前几日曾以“送洗好的衣物”为由,在内务府那片区域逗留过超出常规的时间,线索在这里形成了交叉!
蔓萝猛地睁开眼,胸口微微起伏,额角一跳一跳地疼。过度使用系统能力的后遗症显现出来,但她眼底却亮得惊人,破绽找到了!
模仿笔迹需要高超技艺,也需要参照物和特定的材料。那歙县松烟墨,就是铁证!证明模仿者并非在永和宫内作案,而是在内务府某个角落,利用了她可能废弃的、流入营造司的旧字稿,并使用了这种不常见的墨锭!那个浆洗宫女,很可能就是传递消息或者负责探查她笔迹样本的眼线!
蔓萝没有片刻迟疑,她立刻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却没有为自己喊冤,而是以极其冷静、客观的口吻,将刚才分析出的关键破绽,歙县松烟墨与内务府营造司的关联,以及那个可疑浆洗宫女的异常行踪,清晰罗列。
写完后,她吹干墨迹,将纸条仔细折好,装入一个普通的信封,封口处没有用印,只以寻常浆糊粘牢。
“春喜,”她扬声唤道,“去请李德全过来一趟,就说本宫有事相询。”
李德全如今算是康熙放在明面上照顾永和宫的人,找他最合适不过,很快,李德全就小跑着来了,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娘娘唤奴才来,有何吩咐?”
蔓萝将那个信封递给他,神色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例行公事的疏淡:“李公公,本宫方才整顿宫人,核查名册时,偶然想起些琐事,关乎内务府用度与人员往来,或许对皇上查案有些微末参考,劳你跑一趟,将此信转呈皇上。只是些捕风捉影的小事,不必张扬,请陛下圣裁便是。”
她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丝毫没有身处风暴中心的惊慌,也没有半点为自己辩白的意思,仿佛真的只是提供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线索。
李德全双手接过那轻飘飘的信封,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哪是什么琐事参考?这分明是皇贵妃娘娘在不动声色地递刀子了!而且这姿态,摆得实在是太漂亮了,不哭不闹,不申不辩,只是恪尽职责地提供了点小发现,将最终裁决权完全交给了皇上。
“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亲手呈到皇上御前。”李德全躬身,语气愈发恭敬。
“有劳公公了。”蔓萝微微颔首,便不再多言,转身又拿起之前那本书,仿佛真的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德全揣着那封看似寻常却重逾千斤的信,快步退了出去,心里对这位昭懿皇贵妃的评价,又拔高了一层,这手腕,这心性,难怪皇上如此倾心。
蔓萝看着李德全消失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靠在引枕上,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她的皇帝陛下,如何接招了。
她相信,以他的精明,看到那歙县松烟墨和内务府营造司,必然能瞬间想通关窍。
这场戏,她开了个头,接下来,该他上场了,就是这系统用起来,真是要命,下次得让他好好补偿才行,蔓萝撇撇嘴,带着点小委屈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