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架着走，肩膀上的血还在滴，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像是给地脉喂糖的傻子。左边那家伙腰带蹭得我手心痒，右边这位后颈温热，刚好适合下蛊。我顺手把哑言蛊塞进去的时候，心里已经在想下一顿饭——要是能炖个蚯皇尾巴尖，加点辣椒粉，那才叫功德圆满。
可刚拐过山门转角，我就知道不对劲了。
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不是伤口裂开，是体内的佛劫血在烧。这玩意儿跟辣椒粉似的，辣得我胃袋直抽筋。我咬牙忍着，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手撑地的瞬间，指尖残留的逆阵纹“嗡”地一震。
地底传来一声闷响，像谁在敲锅盖。
巡灵阵的光柱猛地偏了三寸，往东边雷池方向扫去，估计是把震动当成了雷击余波。两名执法弟子果然分神，一个抬头看天，一个摸符准备预警。
就是现在。
我顺势一扭，借力往后山毒雾区滚了两圈，灰袍一扬，整个人钻进了柳蝉衣早年布下的毒障。那层雾看着像馊了的绿豆汤，闻着像泡了三年的臭脚布，但对我而言，跟澡堂子一个待遇。
他们喊了两声，没敢追进来。
我知道他们怕什么——上个月火云宗那个送礼的弟子，一头扎进来，出来时舌头都绿了，见人就喊“娘”。
我靠在一块歪脖子石上喘气，肩头的血顺着破洞往下淌，滴在石头缝里，滋啦一声，冒出点紫烟。这血现在不能乱流，一见空气就带佛气，再引一次阵法警报，我可没第二包腐心兰粉了。
“蚯皇。”我低声叫。
它从我腰带上蠕动起来，草环歪得像被狗啃过，脑袋一抬，彩虹晶核在雾里闪了闪，像是在打哈欠。
“干活了。”我把手按在它头顶，“老地方，感应频率。”
它哼都没哼，尾巴一甩，晶核开始转圈，一圈一圈，跟磨豆子似的。我闭眼感受，远处地下那股熟悉的脉动慢慢浮现——那是青玉峰底埋了千年的古阵，跟我的蛊王命脉同频共振，像俩人半夜对暗号，一个咳嗽，另一个就知道该放屁了。
要进那里，得破三重逆灵锁。
第一重锁心，需以蛊毒渗入阵眼，模拟远古灵能波动；第二重锁阵，得画九曲回环纹，血为引，意为导；第三重锁命，得献精血为契，活人进去，死人出来。
我摸了摸肩头，血还够。
“蚯皇，你先上。”我把它往前一推，“当个活引子。”
它瞪我一眼——如果一条三米长的肉虫能算“瞪”的话。
但它还是挪了过去，彩虹核贴上地面一道裂缝，晶雾缓缓渗出，跟地底的灵流接上了头。刹那间，我蛊王命穴那颗红痣猛地一烫，眼尾火辣辣的，竖瞳不受控地闪了一下。
糟了。
这阵法认我，但它也排斥我。佛劫血和蛊皇命格撞在一起，像两头犟驴在肠子里打架。我胃袋一缩，差点把昨夜偷吃的桂花糕吐出来。
“稳住。”我咬破舌尖，血顺着牙齿往下滴，“再来一次。”
我左手撑地，右手蘸血，在青石板上画九曲回环纹。手抖得像筛糠，可每一笔都得精准落在灵脉节点上。画到第三折，肩伤一抽，血线歪了半寸。
完蛋。
我正要重来，胃袋突然“咕”了一声。
下一秒，一股热流从腹中反涌上来，直冲指尖。我愣了——这是饕餮胃在帮我！它把伤痛当零食吃了，反哺出一股精纯灵力，顺着经脉推着我完成最后一笔。
血纹闭合，地面“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缝。
蚯皇尾巴一卷，把我拖了进去。
里面黑得像锅底，空气里飘着陈年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是谁把糖炒栗子放了五百年。我趴在地上缓了会儿，竖瞳适应黑暗后，才看清前方立着一座残破石台，上面刻满了褪色阵纹，中央凹槽里，一缕青光缓缓流转。
那就是远古灵能。
我伸手想碰，蚯皇突然拦住我。
它用尾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石台，意思很明白：你太脆，我来当中介。
我点头：“行，你吸，我吞。”
它一头扎进青光里，彩虹核瞬间涨大三圈，晶光四射。紧接着，灵能顺着它体内的经络反向流入我体内，像一根烧红的铁丝从喉咙捅进去。
我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第一波冲击来得又猛又狠，灵能撞上我红痣命穴，直接炸开。竖瞳失控放大，视野里全是血丝；胃袋像被塞进一头活牛，疯狂蠕动，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吞了；脑子里更乱，腹黑人格冷笑出声，护短人格怒吼着要砍人，吃货人格居然在数灵能流过的味道：“甜、辣、苦、咸、鲜——哎哟这口是松茸炖鸡！”
我快疯了。
“《慈悲经》……”我喃喃念出柳蝉衣雷雨夜教我的那段，“嗔火焚心，以毒制静……”
毒医心法一转，神识稳了半分。我趁机唤醒腹黑人格：“别吵，让我吸完这口。”
它冷笑：“吸完你也得吐，这灵能带毒。”
“我知道。”我咬牙，“但毒是她的，我认得。”
护短人格突然安静下来，低声道：“兄弟……你还活着？”
我心头一热：“活着，都活着。”
吃货人格趁机一口吞下一股逸散的灵流，打了个嗝：“嗝——这口是佛跳墙，加了三滴泪的那种。”
我一愣。
三滴泪？
我摸了摸眼角——没泪腺，从不哭。可体内那股热流，正从命穴一路涌向灵台，像有人在帮我打通经脉。
烛九阴呢？
我抬头看断剑。
蛇首静静趴着，青铜鳞片黯淡无光，一句话没说。它从没这么安静过，连倒着说话的毛病都治好了。
我伸手摸后颈，指尖凝聚一丝蛊力，种下一枚“空蛊”——最基础的探测蛊虫。
蛊虫没死。
反而在皮下微微发亮，透出一缕淡金色的光，像是……佛光？
我盯着那光，忽然笑了。
“师尊。”我望着青玉峰主闭关的方向，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你每年用我的血画阵，封的到底是佛性……”
我顿了顿，指尖顺着那股热流往上探，直到灵台深处。
那里，有一团东西在跳。
不是佛劫，不是蛊王，也不是我。
它像是……等了很久。
“还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