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候场区第三级石阶上,掌心那道银纹突然烫得像刚从油锅里捞出来。指尖一抖,灰袍袖口蹭过腰带,草环轻轻一颤,噬灵蚓皇在里头咕噜了一声,像是闻到了什么不该吃的玩意儿。
我眼皮都没抬,心里却咯噔一下——空寂那老秃驴昨夜说的“笛中血”,不是吓唬小孩的睡前故事。
擂台上正打着,赵日天穿着他那身金光闪闪的少宗主战袍,一边跳脚一边甩火符,嘴里还嚷着:“你冷静点!我这可是新买的符纸,别烧坏了!”对面那万毒窟弟子原本招式凌厉,突然脖子一歪,眼白翻上来,嘴角咧到耳根,整个人像被谁从背后塞了根烧红的铁条。
他怀里的笛子自己飞了出来,悬在半空,嗡嗡震动,音波一圈圈荡开,连我坐的地方都跟着发麻。
赵日天一个后仰躲过横扫腿,差点踩自己符纸堆里。“哎哟我擦!你这是练功走火入魔还是昨晚吃坏肚子了?”他一边喊一边甩出三道灭世紫焰,结果那弟子抬手一抓,硬生生把火焰捏灭在掌心,皮肤焦黑冒烟,他却连眉头都没皱。
我咬破舌尖,一股铁锈味在嘴里炸开,竖瞳瞬间激活。视野一变,那弟子体内密密麻麻爬着血丝,像是有人拿红线在他五脏六腑里绣了朵花,正顺着经脉往脑门爬。那血丝的源头,直指笛子中央一道暗红裂纹——跟昨夜幻象里花倾城补的血纹,一模一样。
操。
这不是走火入魔,是被人当傀儡牵着线跳舞。
我刚想站起来,眼角余光扫到台下——三名观战弟子突然抱头蹲地,手指抠进泥土,指甲缝里渗出血来。其中一个嘴唇发紫,舌头都咬破了,嘴里还在哼那支诡异的调子,跟笛声同频共振。
连锁反应开始了。
我一把扯下腰带,草环朝外一翻,噬灵蚓皇脑袋探出来,肉嘟嘟的身子甩了甩。“待会别贪吃,”我低声说,“这些人脑子里有蛊,吃了会拉肚子。”
它打了个嗝,彩虹色的气泡飘出来,把附近空气震得一抖。
我冲上擂台,赵日天正被一掌拍飞,撞在护罩上弹回来,像只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仓鼠。“谁来管管!这人疯了!”他边爬边喊,顺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清洁符,“我这还有除菌驱邪二合一的!”
“别用符!”我一把按住他手腕,“音波共振,你炸了他,我们也得跟着聋三天。”
他愣住:“那你打算咋办?讲道理?”
我没理他,蹲下身,指尖在地面划了半道毒纹。这招是五岁那年在乱葬岗学的,专门对付被人远程操控的死士。毒纹入地,顺着地脉传开,能短暂干扰操控者的信号频率。
指尖刚落,那暴走弟子猛地转身,笛声陡然拔高,像指甲刮黑板刮到极致。我耳朵一疼,嘴里又是一股铁锈味——竖瞳撑太久,眼尾红痣开始渗血。
“你干啥呢?”赵日天捂着耳朵,“再画两笔他就要把咱们炖了!”
“闭嘴,我在改wiFi密码。”我咬牙,最后一笔毒纹封口,地面微微一震。
笛声卡了一下,像是老收音机换了台。暴走弟子动作一滞,手僵在半空,眼珠子疯狂转动,像是里头有两个人在抢遥控器。
机会!
我弹出一枚逆息蛊卵,直奔他后颈。卵壳撞上皮肤,瞬间融化,渗进皮肉。这蛊不杀人,专干一件事——模拟宿主原本的神经信号,让操控者误以为控制还在,实则已经断线。
赵日天看得目瞪口呆:“你这……是远程拔网线?”
“比那还狠,”我抹了把鼻血,“我给他装了个假路由器。”
笛声彻底乱了,那弟子跪倒在地,抱着头嘶吼,脖颈上的血纹寸寸断裂,像干涸的河床。我正要松口气,余光却瞥见他怀里的笛子轻轻一震,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从裂纹里射出,直奔台下某个方向。
我没追,反而一把拽过赵日天,把他按在地上。“别动。”
“你发什么疯?”
“你身上有洁癖符,反光太强,刚才那血线,是冲你来的。”
他脸都白了:“冲我?我又没得罪谁!”
“你得罪了所有想赢大比的人。”我冷笑,“一个路痴少宗主,随身带三十张爆炸符,谁见了不想先弄死你?”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抬头看向台下,人群骚动,裁判团还在争论要不要终止比赛。没人注意到,那根血线消失的方向——花倾城站在角落,手扶着栏杆,食人藤簪静静垂在耳边,一动不动。
她没动,可我知道,刚才那一击,是她的人在试水。
我摸了摸腰带,低声说:“待会别只顾着吃,盯紧那支笛子,谁碰它,你就咬谁脚踝。”
噬灵蚓皇晃了晃脑袋,草环上的露水滴下来,正好落在那暴走弟子脸上。他抽搐了一下,嘴里吐出半片腐烂的叶子——是万毒窟后山才有的鬼面藤,专养控心蛊。
我冷笑。这哪是弟子失控,根本是有人拿大比当试验场,试他的“笛中血”蛊阵成不成。
正想着,赵日天突然一把抓住我胳膊:“等等,那三个抽搐的兄弟咋办?”
我回头,那三人还在地上打摆子,嘴里哼的调子越来越齐,眼看就要合体变怪兽。
“你有清洁符吧?”我问。
“有!三十种!”
“挑个写着‘除霉去渍’的,贴他们脑门上。”
“这管用?”
“不管用也比干看着强。”我站起身,“再说了,你火云宗的符,好歹沾点阳气,总比阴蛊强。”
他手忙脚乱翻包袱,我则蹲下身,从破袖里摸出三粒药丸——鸡骨头粉加果核灰,三师姐说是补脑的,其实是我拿剩饭做的安慰剂。
刚塞进他们嘴里,其中一人突然睁眼,瞳孔全黑,一把掐住我手腕。
我愣了下。
他嘴唇开合,声音像是从井底爬出来的:“……别信……穿佛经的人……”
我心头一震。
佛经?墨无涯?
他还想说什么,身体猛地一抽,昏了过去。
我慢慢抽回手,掌心银纹还在发烫,但比刚才稳了些。我低头看着自己沾血的手指,忽然笑了。
你们一个吹笛,一个念经,当我不知道你们在搭台唱戏?
我拍了拍灰袍,站起身,冲裁判团喊:“人我先带走!这仨得洗胃!”
没人拦我。赵日天扛起一个,我拖着两个,像拖两袋过期的土豆。路过花倾城时,我故意踉跄了一下,手肘撞上她栏杆。
她没动,可我清楚看见,她簪子上的藤蔓缩了半寸。
“抱歉啊三姐,”我咧嘴一笑,“我这人走路总摔,您别介意。”
她嘴角扯了扯,没说话。
我继续往前走,腰带突然一紧,噬灵蚓皇缩成一圈,像是闻到了什么极臭的东西。
我回头,最后一眼看见花倾城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发簪——那藤蔓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缺口,像是被什么咬过。
我摸了摸草环,低声说:“干得不错,待会奖励你半块桂花糕。”
草环轻轻一颤,像是在笑。
我拖着两个昏迷的倒霉蛋,一步步走下台阶。掌心银纹渐渐冷却,可我知道,它不是消失了,是沉下去了。
它在等。
等下一个吹笛的人,等下一个念经的人,等下一个以为我能被当成棋子的人。
我啃了口果核,竖瞳一闪而过。
来啊。
谁先动手,谁就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