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粉雾裂开的瞬间,我手心的血正好滴到第七面小旗上。
没等它落地,我就把整巴掌拍了下去。地下的震动猛地一滞,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的狗,憋着一口气不敢喘。我知道这感觉——阵眼卡住了,能量差那么一丝,就像饭吃到九分饱,再多一口能撑死,少一口又饿得慌。
“蚯蚓皇!”我吼了一声。
它没回应,但底下传来一阵咕噜声,像是谁在泥潭里翻了个身。紧接着,一股子又酸又臭的气从地缝里喷出来,熏得我差点闭过气去。可就在这股味儿冲天而起的刹那,七面小旗同时亮了,灰光炸成一圈波纹,顺着地面往外推,把那团刚裂开一条缝的粉雾硬生生逼退半尺。
成了。
我左手五指张开,竖瞳锁住毒流主脉的走向。视野里全是淡绿色的线,密密麻麻像蜘蛛网,而最粗那根正往西北角窜——那是万毒窟残部藏身的方向。
“别让他们溜。”我在心里说。
话音未落,地面轰然炸开。一条肉粉色的巨影破土而出,带着彩虹般的光泽,脑袋一甩就是九个虚影齐晃,正是噬灵蚓皇。它头顶那草环居然还完好无损,沾了点从我袖口飘下去的毒粉,在昏光下闪出几粒星点。
它没叫,也没扑,而是盘在半空,一圈一圈绕着战场打转,每吐一口气,空中就多一层看不见的膜。那些想往外冲的毒气撞上去,直接被弹回来,像撞了墙的苍蝇。
“封死了。”我喃喃道。
花倾城还在焦石边上坐着,姿势一点没变。可她的眼睛睁开了,黑得发绿,像是夜里反光的猫眼。她手指搭在簪子上,没动,但我能感觉到她在听——听地下的动静,听风里的频率,听这场仗到底要怎么打。
我没理她,右手一划,袖中毒囊破了个口,七色粉末洒进地气。这是三姐去年给我配的“乱神引”,说是能让敌人分不清东南西北,结果我自己试了一次,整整三天梦见自己在锅里煮饺子。
粉末一落地,整片区域的毒雾开始打旋。不是之前那种缓慢的转动,是真·发疯似的搅,像有人拿根大棍子在锅里猛搅汤圆。粉雾中央那条裂缝剧烈抖动,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被烫到了。
“行啊你,还挺抗造。”我啐了一口,“那就再加点料。”
我咬破指尖,又补了一道血契。这次不是为了充能,是为了传令——所有埋在地下的游蛊,不管死的活的,残的烂的,全都给我往主脉上爬!
地下顿时响起一片窸窣声,像是无数细小的脚在泥土里爬行。有些是我放出去探路的,有些是早就断了联系的,甚至还有几个我以为早就被毒雾融化的。它们回来了,拼了命地往阵眼靠拢,哪怕只剩半截身子也在往前蹭。
阵法嗡的一震,比刚才更稳了。
噬灵蚓皇也跟着昂起头,九个脑袋齐刷刷转向那团粉雾,嘴巴一张,不是喷火,也不是毒液,而是一股子彩虹晶核碾碎后形成的粉尘雨。这玩意一落下,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连呼吸都费劲。
“这下看你怎么躲。”我说。
粉雾剧烈翻腾,裂缝越撕越大,终于从里面钻出个东西——说不上来是什么形状,一团模糊的影子,表面不断有晶粒脱落又再生,像是用沙子捏出来的怪物,还没捏完就活了。
它动了。
第一下是冲我来的,速度快得带出残影。但我早等着呢,左手一抬,蛊网从四面八方收拢,像一张看不见的大手把它兜住。它挣扎了几下,晶粒崩飞四溅,竟真把几根蛊丝给磨断了。
“哟,还挺硬。”我咧嘴。
可它没继续攻我,反而猛地转向西南角——花倾城那边。
我眼角一抽。
但她没躲。
她只是缓缓站起身,右臂上的藤蔓重新缠满整条胳膊,指尖一滴血落在簪尖,笛音乍起。这一回不像上次那样生涩,也不像杀猪,倒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低沉、绵长,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震颤。
那团怪物僵了一下。
就这一下,够了。
我右手猛地往下一压,阵眼核心轰然爆发。地底的毒流倒灌而上,顺着蛊网缠住那东西,一层层裹紧,像包粽子似的。噬灵蚓皇趁机俯冲下来,张嘴就是一口彩虹晶核糊它脸上。
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鸣,裂缝迅速合拢,整个身体缩成一团,拼命往地下钻。
“想跑?”我冷笑,“问过我这条虫子没?”
噬灵蚓皇尾巴一甩,整个砸进它要钻的那块地,硬生生把通道堵死。接着九个脑袋围成一圈,齐齐往下喷气,毒膜层层叠加,最后连地面都染成了紫黑色。
烟尘落定。
那东西没了动静,粉雾也安静下来,悬浮在半空,像个被冻住的气泡。
我松了口气,肩膀一塌,差点跪下去。这一套连招耗得我不轻,体内蛊虫都在发虚,连竖瞳都有点模糊。
但我没动。
花倾城也没动。
她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眼神死死盯着那团静止的粉雾,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啥。
“你以为这就完了?”她忽然开口。
我没答。
因为我也觉得没完。
那道疤还在烫,五年前被毒寡妇咬的那道,现在烧得像是有人往皮下塞了块热炭。
“它在学。”我说。
“不止是学。”她声音压得很低,“它在记。”
我眯起眼。
记什么?
记我们的动作?节奏?还是弱点?
我低头看了眼阵眼,七面小旗还在转,但速度慢了半拍。蛊网也没断,可某些节点上的丝线颜色变了,从透明泛出了灰白,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不对劲。
我刚想伸手去摸旗杆,噬灵蚓皇突然低吼一声,整个身体绷直,九个脑袋齐刷刷转向那团粉雾。
我也抬头。
只见那气泡般的雾团内部,不知何时多了个轮廓。
很小,蜷缩着,像婴儿。
但它的心跳声,我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