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那声咳嗽,听着像虫子爬过碎石缝。
我低头看了看掌心,旧伤还在渗血,铁灰色的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柳蝉衣没说话,只是把袖口一翻,露出半截缠着金箔的布条。她眼神扫过来,意思很明白——该干活了。
我点点头,用指甲在血里划拉两下,把混析根断掉的银丝重新接上。这玩意儿跟琴弦似的,崩一根,整片地脉都跟着哆嗦。刚才那个耳目走得太急,震得灵流乱窜,再不修就得炸炉。
“咳、咳咳。”我连着咳三声。
她立刻会意,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倒出几滴蚀骨露。液体落地就冒白烟,闻着像烧焦的头发混着醋泡萝卜。这味儿一般人扛不住,可偏偏能中和昏涎粉的迷神劲儿。
“你还留着这东西?”我一边稳住阵眼一边问。
“赵日天炸厨房那天,我顺手捞了半坛残渣。”她冷笑,“你说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他?”
“下次请他吃顿饭,加点辣椒就行。”
她翻了个白眼,但嘴角抽了抽,像是憋笑。
我们俩配合久了,话不用多说。她往基质堆里嵌进一枚噬铁蚁卵,我则把一堆嚼烂的果核拢成小山。蚁卵沾上伪陨铁残留的波纹,外壳立马泛起黑斑,接着渗出一层油状浆液,咕嘟咕嘟往果核碳层里钻。
“成了?”她问。
“还没。”我伸手按了下去。
掌心贴上那堆黏糊玩意儿的瞬间,一股凉气顺着胳膊往上爬。不是冷,是那种刚拔完牙后脑勺发空的感觉。我知道这是灵流开始导引了。
地面那圈残阵微微发烫,像锅底刚架上火。
突然,蚁卵“啪”地裂开。
一道青紫色的光柱猛地冲天而起,直奔我眉心。我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闪过一片佛经文字,密密麻麻浮在空中,全是我不认识的字,可又偏偏看得懂——说什么“舍身饲虎,断臂求法”。
糟了,封印松动。
我二话不说咬破舌尖,一口带着蛊母唾液的血雾喷出去,正中那道灵潮。血雾一碰光柱,当场凝成蛛网状薄膜,硬生生把它裹住往下压。
“左手!”柳蝉衣喊了一声。
我低头一看,指尖裂开了,血混着灰渣往外冒——又是灭魂钉的老伤。这玩意儿阴得很,每次碰上高纯度灵力就得发作一次。
“没事。”我甩了甩手,“就是皮肉事。”
她说:“别逞能。”
我没回,只把另一只手按回果核堆上,继续催动灵流。这一回稳多了,那股狂躁的能量被血雾压制后,乖乖顺着银丝往下走,一圈圈绕着基质打转,像是铁匠抡锤砸铁胚,一下、两下……
第七下时,光收了。
地上多了块拇指大的晶块,青紫相间,表面浮着细纹,摸上去有点烫,还一跳一跳的,跟有心跳似的。
“成了?”她凑近看。
“灵引母核。”我捡起来塞进内袍夹层,“第一批材料,够咱们撑到下个节点。”
她盯着那块晶核看了会儿,忽然皱眉:“你额头出汗了。”
“热的。”我抹了一把,“这地方闷。”
她不信,但也没拆穿,只把剩下的金箔撕下来贴进玉匣,又在里面画了几道符。匣子一合,里面腾起一层薄雾,像是空中悬着一小片云。
这时候,旁边传来“窸窣”一声。
我回头,正看见噬灵蚓皇从石缝里探出脑袋,头顶草环晃得厉害。它鼻子抽了抽,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怀里那半块没收好的残核。
“别动。”我警告。
它不动,但尾巴卷了卷。
下一秒,嗖地扑上来,张嘴就把残核吞了。
“我靠!”我一把掐住它脖子,“吐出来!”
它脖子被我捏着,肚子却鼓了起来,皮肤底下像有东西在游走,一层层泛起鳞状纹路。最离谱的是,头顶那根草环居然“刺啦”一声,冒出一对透明的小翅膀,薄得能透光,边缘还闪着微弱的青芒。
“它……飞了?”柳蝉衣瞪大眼。
我松了手。
它振翅一跃,离地三尺,在空中绕了个圈,稳稳落回我肩上。然后放了个屁——无声无息,可在岩壁上刷过一道淡青色的光膜,转瞬即逝。
护山结界启动模式。
我赶紧拍它脑袋:“收着点!再放一个,整个剑冢都得听见动静!”
它抖了抖翅芽,草环晃了晃,像是得意。
柳蝉衣看着玉匣里的雾气:“它现在能当移动容器用了?”
“半个时辰。”我说,“载人不行,带货可以。而且不能进强灵区,不然容易炸。”
“那就让它打前站。”她打开玉匣,“把剩下的灵流导进去,试试批量制备。”
我照做,引导最后一股能量注入匣中符阵。雾气旋了几圈,凝成一颗颗米粒大小的光点,静静悬浮着。
“行。”我拍拍腿,“第一批母核完成,接下来只要按这个节奏来,三天内能攒够突破所需的量。”
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眼神一凝。
我也感觉到了——肩上的噬灵蚓皇突然僵住,翅芽微微张开,草环朝某个方向偏了十五度。
那是风眼通道的方向。
有人来了。
不是刚才那个耳目。
脚步轻,呼吸匀,每一步落点都在地脉间隙上,显然是冲着这里来的。
我慢慢把手伸进破袍子,摸到藏在内衬的毒粉包。柳蝉衣已经把玉匣合上,指尖搭在袖口暗扣上。
我们都没动。
可空气已经绷紧了。
噬灵蚓皇缓缓转头,朝着通道深处,翅芽完全展开,草环轻轻颤动。
我屏住呼吸,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咚、咚、咚。
三声之后,通道拐角处,影子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