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下最后一口果核,嘴角还挂着点渣,剑灵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就钉在我脸上。
它声音压得低,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你做了什么?”
我没答,反而抬起手,慢悠悠摸了摸后颈。
动作一出,全场气氛瞬间绷紧。柳蝉衣瞳孔一缩,顾长风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墨无涯面具裂口处的肌肉抽了一下——他们都以为我要种蛊。
其实我只是挠痒。
真正的杀招藏在断碑后面。噬灵蚓皇早就盘成一圈,听见暗号,尾巴轻轻一甩,释放出一段伪造的灵波。频率调得跟陨铁共鸣一模一样,但节奏更快,像是有人在底下猛吸灵气。
剑灵耳朵一动,眼神立刻偏了。
它扭头看向断碑,攻势顿了半拍。
就是现在!
“顾长风!”我吼一声,“雷符炸左翼!别让他缓过气!”
顾长风反应极快,袖子一抖,七张紫纹雷符同时亮起,贴着地面窜出去,在两名黑袍傀儡脚边轰然炸开。火光冲天,骨头渣子飞了一地,腥味混着焦臭扑面而来。
墨无涯被气浪掀得踉跄一步,再生的手臂刚长出一半,又被震散了肉芽。他咬牙切齿盯着我:“楚昭然,你又耍什么花招?”
“我能有什么花招?”我摊手,一脸委屈,“我又不是剑修,连剑都拿不稳,您至于这么防着我吗?”
话音未落,我悄悄传音:“柳蝉衣,放影语粉。”
她没回头,指尖在陶罐边缘轻轻一刮,三缕灰雾飘了出来,淡得几乎看不见。可我知道,它们正顺着地缝往深处钻,带着我养了三年的听蛊——专干偷改别人耳朵的活儿。
我转头对顾长风说:“等剑灵动手,我们就撤东南角——别让他吞了陨核。”
话说一半,故意卡住。
果然,那两个被墨无涯操控的弟子鼻尖微微一颤,吸入了掺着蛊毒的雾气。他们眼珠转了转,忽然齐刷刷扭头,死死盯住墨无涯。
其中一个猛地开口:“他在骗你!他根本不想复活魔神——他要自己成器灵!”
全场一静。
墨无涯笔尖一顿,血线滴到地上,嗞啦一声冒起白烟。
剑灵冷笑:“原来你连供体都想抢?”
“胡说!”墨无涯怒喝,判官笔横扫,一道血刃劈向那名弟子。那人连躲都不会躲,脑袋直接炸成一团红雾。
可晚了。
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
剑灵不再急着攻我,反而退后两步,目光在墨无涯和断碑之间来回扫视。它察觉到了那股异常的灵流波动,也闻出了空气里不对劲的味道——有人在加速抽取陨铁本源。
但它分不清是谁。
我咧嘴一笑,心里默念:老蚯蚓,干得漂亮。
噬灵蚓皇在碑后盘得更紧了些,晶核一闪一闪,像在给我使眼色。
战局变了。
原本是三方围剿,现在成了两方互疑。墨无涯不敢全力对付我,怕背后被剑灵捅刀;剑灵也不敢放手追击,生怕陨核真被人捷足先登。两人你瞪我我瞪你,中间留出一大片空地,反倒把我夹在了安全区。
“调整阵型。”我低声传令,“北翼收缩,南门留口,西边布毒雾,东侧埋绊线。”
顾长风点头,迅速挥手示意。外门弟子开始有序后撤,不再硬拼,只守不攻。雷符重新布阵,这次不为杀敌,专破突袭。
柳蝉衣蹲在西侧角落,手里陶罐还剩小半罐粉。她抬头看我一眼,我冲她眨了眨眼。
她懂。
下一秒,她指尖轻弹,第二波影语粉洒出。这次混了点新料——是我从赵日天送的“生日礼物”里抠出来的幻爆砂,能让人产生短暂的听觉重影。
一名黑袍人突然捂住耳朵,大叫:“他们要联手了!先杀墨无涯!”
另一人跟着喊:“不对!是剑灵要反水!它刚才对我传音了!”
墨无涯脸色彻底黑了。
他站在原地,判官笔横在胸前,再生速度明显变慢。面具裂缝越来越大,露出的脸皮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那是血液腐蚀自身经脉的征兆。
他知道中计了,但不知道哪句是真的。
剑灵也没闲着。
它盯着断碑,缓缓抬起断裂的剑脊,银光凝聚,准备来一记穿心刺。可就在发力前一刻,它忽然停住,转向墨无涯:“你体内的血祭引,还能撑多久?”
墨无涯冷哼:“关你什么事?”
“如果你只剩半柱香时间。”剑灵声音平静,“那你现在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浪费最后的机会。”
这话像根针,扎进所有人心里。
墨无涯呼吸一滞。
他当然知道,血祭引不能久用。强行开启禁术,代价是生命力飞速流逝。但他更清楚,一旦停下,眼前这两个敌人会立刻联手碾碎他。
进退两难。
我站在中间,袖子底下手指掐了掐,确认所有蛊群状态正常。三十一只回音蛊潜伏在地缝,七只噬魂崽趴在结界边缘,还有三只最机灵的,已经顺着墨无涯滴血的笔杆爬了上去,正往他袖口里钻。
只要他心神一乱,我就能让他的血倒流。
“柳蝉衣。”我又传音,“准备第三波。”
“你还留了第三波?”她皱眉。
“废话,我不留后手,早被你们这些疯子弄死了。”
她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青铜铃铛。这不是普通法器,是她早年从某个疯和尚那儿抢来的“梦魇引”,摇一下能让人心跳慢半拍。
现在就等一个契机。
剑灵终于动了。
它没攻我,也没打墨无涯,而是猛然转身,整具身躯化作一道银光,直扑断碑!
它要抢回陨核!
墨无涯脸色大变,怒吼一声就要追,却被我腰带突然喷出的一道彩虹晶雾糊了满脸。雾气无毒,但沾上皮肤会发烫,像是被辣椒粉呛到鼻腔。
他本能地抬手去擦,动作迟了零点一息。
就这么一息,剑灵已撞上断碑,银光炸裂,整块石碑轰然炸开!
尘土飞扬中,一道幽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正是陨铁本源的真身!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我。
因为那光柱中央,浮着一枚核桃大小的晶核,通体漆黑,表面布满裂纹,可内部却流转着五彩霞光——跟我家老蚯蚓拉出来的彩虹晶核,长得一模一样。
“这……”我傻眼了。
我家腰带什么时候偷偷搞副业了?
噬灵蚓皇在碑后猛地抬头,头顶草环晃了晃,像是在说:**“不是我,是它先动的手。”**
墨无涯盯着那颗晶核,喉咙里滚出一声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楚昭然,你把陨核喂给了你的蛊虫?”
我没理他,脑子里飞快转着。
不对劲。
我家蚯蚓虽然贪吃,但从不碰带灵性的玩意儿,尤其是这种充满剑意的东西。它宁愿啃烂木头也不碰法宝。
除非……
它是被迫的。
或者,这是某种交换。
我忽然想起半年前,我在后山毒草园捡到一块奇怪的石头,黑不溜秋,还带着锈味。当时觉得硌脚,顺手扔进了蚯蚓窝当垫脚石。
该不会……
剑灵也察觉到了异常。它没有去抓晶核,反而退后一步,声音罕见地带上一丝迟疑:“你……不是普通的蛊王。”
我干笑两声:“我是挺普通的,就是胃口大了点。”
话音未落,那枚黑晶核忽然轻轻一震。
一道微弱的剑鸣,从里面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