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笑，可肩膀已经不听使唤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滴在破袍子上，又渗进砖缝。戊的刀没收，守在他身侧，刀尖对着我，手稳得不像话。
没人说话。
但空气里全是杀意。
守护者单膝跪地，铠甲裂了大半，可那根权杖还死死杵在地上。他抬手一挥，镇魂幡残片重新聚拢，符纸哗啦作响，像是风里翻页的旧书。
我知道他要干什么。
活阵还没闭合，只要再补一道灵流，这地方就成了铁桶。
我动不了快了。蛊王状态压着心脉，竖瞳烧得眼眶发烫。腰带上的噬灵蚓皇缩成一圈，彩虹晶核暗了又亮，像喘不过气的人胸口起伏。
不能再拖。
我咬住舌尖，用力一撕。
血雾喷出来的时候，七道红线直接扎进地底。这是最后一次血引令，三师姐教的，说是用一次少十年阳寿。我不管那么多，现在能活一秒是一秒。
地面先是静了一下。
然后——
嗡！
整块石板开始震。不是那种轻轻晃，是脚底板发麻的那种抖。裂缝里钻出密密麻麻的小黑点，一只接一只，像是从墙皮里长出来的霉斑。
虫群回来了。
它们顺着我的血丝往上爬，贴着地面飞速集结，在我身边三尺猛地腾空而起，转成一个旋转的黑圈。每只虫背上金线一闪，连成一片网状纹路，正好挡在面前。
戊冲上来了。
剑光像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来。可刀刃撞上虫盾，“叮”地一声弹开，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他愣了半秒。
我也愣了。
没想到真能挡住。
“再来！”他怒吼，横刀扫出一片弧光。
这一次虫盾晃了晃，但没散。反倒是他手腕一麻，刀差点脱手。几只小虫顺着剑气尾端爬过去，眨眼钻进了他的护腕内侧。
他猛地甩手，可已经晚了。
腿先软的。
他膝盖一弯，整个人歪在地上，嘴里骂着什么，声音都变了调。那是麻痹蛊在经络里游走，三师姐说这滋味像蚂蚁啃骨头，痒中带刺。
其他人不敢上了。
胖子把手里的火雷符捏得咯吱响，可没敢扔。辛坐在地上，抱着脚直哼，刚才那波攻击他根本没参与，现在倒好，鞋底自己冒烟，显然是早埋下的蛊粉被激活了。
守护者终于站起来了。
他把权杖插进地里，双手撑着，硬生生把自己从废甲里拔出来。面具裂了条缝，露出半张焦黑的脸，嘴巴开合时有灰渣往下掉。
“你……不该来。”他说。
我没回他。
我盯着他肩上的镇魂幡。那东西还在震，一圈圈音波往外推，虫盾被压得往里凹，像是被人踩了一脚的铁锅。
撑不住多久。
我摸到后颈，指尖按下去。
这是总召令。
所有虫子，不管在谁身上，不管藏得多深，全部往我这边赶。
噬灵蚓皇突然昂头，尾巴一甩，屁股对准战场。
下一秒——
“噗！”
一股淡雾喷出来，圆滚滚地扩成球形罩子，把我和虫盾全包进去。音波撞上来，直接滑到旁边去了，连个涟漪都没起。
我松了口气。
这招叫“护山屁”，是它最近练的新本事。据说放得好，能顶三天结界。放不好，就熏得自己吐。
现在看来，放得不错。
守护者看懂了形势。
他不再废话，一把扯下镇魂幡，双手高举，符纸自燃，火焰顺着幡面往上窜。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搏，想引爆本命法器，跟我同归于尽。
我笑了。
“你想炸？”我说，“那你得问问它们答不答应。”
话刚落，三只潜伏在他铠甲缝隙里的噬灵虫同时发力，顺着符线往里钻。它们专挑最细的灵纹啃，一口下去就是断路。
第一声炸响来自左肩。
第二声在腰侧。
第三声直接让他整个人往后摔出去。
镇魂幡炸了，碎片四溅，火星落在地上，噼啪两下就灭了。他躺在那儿，胸口剧烈起伏，手臂垂在身侧，动不了了。
我没过去补刀。
我不喜欢杀将死之人，除非他还能站起来打我。
我转头看向剩下的散修。
他们全都靠墙站着，没人敢动。胖子的手还举着火雷符，可手指发抖，符纸边角都被汗浸湿了。
“现在。”我往前走了一步。
他们集体后退。
我又走一步。
辛直接坐地上了，背靠着墙，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走到戊面前，低头看他。他抬头瞪我，眼里全是恨，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你说我是万蛊之主？”我蹲下来，离他耳朵很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刀砍不穿虫盾？为什么你连站都站不起来？为什么——你鞋底那点灰，会自己钻进你脚心？”
他没说话。
我拍拍他肩膀：“别怕，我不杀你。我只是想进去看看。”
说完我起身，走向那道幽深裂口。就是刚才虫群爬出来的地方，也是唯一没被封死的通道。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腐土和铁锈混在一起的味道。
我走了几步，停下。
回头看了眼这群人。
“你们要是想活，就别跟来。”我说，“这里面的东西，不是你们能碰的。”
没人回应。
我迈步进去。
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湿漉漉的，摸上去黏手。头顶时不时滴水，砸在肩上冰凉。我走得不快，左手一直贴着后腰，随时准备召回虫群。
拐了个弯。
前面出现一道石门，半塌不塌地卡在墙里。门缝底下有东西在动。
是虫。
不是我的。
颜色偏灰，身子扁平，爬行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它们排成队，一只接一只往门缝里钻，像是去赴宴。
我皱眉。
这不是噬灵虫。
也不是我能控制的种类。
我停在门外五步远的地方，没再靠近。腰带上的噬灵蚓皇突然绷紧，整个身体缩成一团，像是闻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慢慢抬起手，准备下达封锁令。
就在这时——
一只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抓住了石门边缘。
指节泛白，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那只手用力一拉，整个人从门后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