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舔完手指上的血，把干果核吐在地上。那点咸味还在舌尖打转，但脑子已经清了。
噬灵蚓皇缩在我怀里，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它草环歪得更厉害了，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醒醒。”我戳了戳它，“干活了。”
它哼了一声，没睁眼。
我把它轻轻放在地上，从灰袍夹层里摸出一小撮彩虹晶核粉。这玩意是它上回放屁时喷出来的边角料，攒了好久舍不得用。
现在正好。
我捏着粉末往空中一撒。晶粉飘着，慢慢聚成几个残缺的符文，像谁写到一半就断了气的字。
这是假秘籍出世的信号。
地底下那本无字篇根本不会发光也不会响铃，可别人不知道。他们只信看得见的东西。
我又朝通道东侧打了声呼哨。三十六只噬灵虫立刻顺着岩缝爬过去，在墙根处分泌出拟神液。那玩意遇风就颤，嗡嗡的，跟地脉炸了一样。
外面安静得很。
我知道他在等。
那个神秘修士首领，一向喜欢躲在暗处看人抢宝贝。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所以他一定会来，也一定会亲自确认秘籍现世。
我靠在凹洞的石壁上，左臂伤口还在渗血。湿漉漉的布条贴在皮肉上，有点痒。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什么时候动。
我盯着幽蓝门前那片空地。刚才幻影撕封印的画面还在我脑子里转。千面蛊操控的十只噬灵虫，动作连贯，连结印的手势都一模一样。最绝的是那只手臂被火线扫中的瞬间——我提前让一只幼虫自爆，炸出一团黑烟，看起来就像真身被毁。
这一招叫“争宝受伤”，专骗贪心的人。
果然，没过多久，一股微弱的气息从通道尽头飘了过来。
来了。
我没动，连呼吸都压低了。噬灵蚓皇也老实了，连打嗝都不敢。
那人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在试探。他不像其他修士那样用神识扫探，而是靠脚底感知地面震颤。老江湖才会这么走。
等他走到离门还有十五步的时候，我弹出一根指尖长的蛊丝，轻轻搭在耳后。
连接通了。
所有虫群的状态瞬间涌入脑海。七处阵眼位置完好，钉魂虫已就位，只差最后一步闭合。
就在这时，幻影再次出现。
它站在门前，双手按在虚空中，做出破解封印的姿态。动作流畅，气息稳定，连衣角都被火线燎焦了一块。
首领停住了。
他站在阴影里，没有亮兵器，也没掏照魂镜。但他呼吸变了，变重了。
我知道他在犹豫。
于是我又加了一把料。
从袖子里抖出一点悲怆蛊香。无色无味，飘得慢，但只要吸进一丝，心里就会发空，越空就越想抓住点什么。
他动了。
一步踏前。
幻影转身，像是发现了他，猛地抬手打出一道虚影剑诀。空气炸开一声脆响，石屑飞溅。
首领冷笑，身形一闪，直接扑了上去。
幻影后退，脚步踉跄，明显不是对手。它一边逃一边撕开胸前符纸，露出里面写着“九情俱灭”的残卷一角。
那是我编的。
真正的无字篇根本没名字，更不会写这种傻话。
可他信了。
他眼中精光暴涨，双掌齐出，一道金光劈向幻影胸口。
轰！
幻影炸成一团烟雾，残卷碎片四散飞落。
他站在原地，胸口起伏，像是松了口气。
但我没放松。
就在他掌风落地的瞬间，我右手一划，七枚钉魂虫同时扎进预定节点。
七绝困龙阵，成了一半。
他还未察觉，低头去看地上那片“残卷”。弯腰的那一秒，我让噬灵蚓皇放了个屁。
彩虹结界闪了一下，又灭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眼神微变。
他知道这里有防御手段。
但他没想到这是个诱饵。
我屏住呼吸，手指勾住最后一根蛊线。只要他往后退，或者想跃上高处观察地形，我就立刻闭合阵眼。
但他没退。
他盯着那扇幽蓝门，忽然笑了。
“原来是你。”他说。
声音不大，却让我心里一沉。
我不是在跟他说话。他也看不见我。
可他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看着？”他慢慢直起身，目光扫过我藏身的凹洞方向，“从你第一次用虫子偷听开始，我就知道有个小老鼠在啃墙根。”
我手指僵了。
不可能。
我的虫群从未靠近过他身边三丈之内，连气味都避开了。
他怎么发现的？
“你太安静了。”他继续说，“别人都慌着抢宝，只有你不争不抢，躲在后面画圈。这种人，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最危险的那个。”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面青铜小镜。
照魂镜。
我一直防着他用这东西，但它一直没亮。我以为他不信邪，原来是留着等我出手。
现在完了。
阵还没闭合，他已识破陷阱。
我咬牙，准备强行引爆阵眼，哪怕只能困他三息也好。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转身，一掌拍向另一侧通道！
“滚出来！”
那里没人。
但他的掌风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打中了无形屏障。
我愣了。
那不是我的布置。
他打的也不是我。
他被骗了。
他以为我藏在那边，其实我在这儿。而他这一掌，正好踩进了我设下的第三重陷阱——我早让一只噬灵虫在他落脚处布了粘灵胶，他现在右腿抽不回去，重心偏移。
机会！
我右手猛地一扯！
七道蛊线同时绷紧。
四周石壁嗡鸣震动，幽蓝门两侧的石柱缓缓垂下锁链虚影，一圈圈缠绕下来，将整片区域围成牢笼。
灵气开始凝滞。
他终于察觉不对，想退。
晚了。
他刚一动，脚下粘胶炸开，释放出麻痹毒素。他膝盖一软，单膝跪地。
但他还是撑住了。
他抬头看向我这边，嘴角居然翘了一下。
“不错。”他说，“差点就信了。”
然后他张开嘴，吐出一颗黑色珠子。
那珠子落地即碎，冒出一股黑烟，瞬间把他整个人裹住。
我心头警铃大作。
这是逃命用的傀儡替身术，专门用来断后路的。
只要烟一起，他真身就能借影遁走。
我不让他走。
我一把抓起噬灵蚓皇，把它脑袋对准那团黑烟。
“喷！”
它翻了个白眼：“你不说请字？”
“请！”
它哼了一声，憋足劲，对着那烟就是一记彩虹屁。
噗——
彩色气雾撞上黑烟，当场炸开一片光斑。傀儡术被强行打断，黑烟散去，露出他半个身子。
他已经不在原地，只留下一只断手还在冒烟。
但至少，他没能全身而退。
我喘了口气，重新握紧蛊线。
阵眼还在跳动，七根细丝连着墙壁，像一张拉满的网。
他站在远处，左手捂着右腕断口，脸色阴沉。
“你还藏着别的虫？”他问。
我没答。
我只把目光落在他脚边那滩血上。
血正往地缝里流。
而那缝隙深处，有三只指甲盖大的噬灵幼虫，正悄悄爬上他的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