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要进来了。
我手指一勾,墙缝里的虫子立刻缩回袖口。它没抖,也没慌,就是触须贴着肉,不动了。我知道它在传消息——外面两个,灰袍,带钩子,一个高一个矮,正把石板往两边推。
他们快进来了。
我摸了下胸口,残卷还在,裹得严实。三层符一层蛊,气息锁死了。现在不能动,也不能出声,更不能让他们踏进来一步。
我抬头看顶上岩缝。
三只米粒大的虫已经爬到位,卡在阴影里,像几粒陈年灰尘。它们不呼吸,也不动,就等我一声令下。
矮的那个抬手了。
照明珠离掌心不到半寸,马上就要扔进来。
我指尖轻弹。
头顶的虫微微一震,抖落一小撮石粉,正好落在机关边缘。
啪。
那块石头像是自己松了,咔地往下沉了半寸。地面一道红纹闪了一下,又灭了。
外面两人同时停手。
高个子盯着通道里面,低声说:“有动静。”
“可能是塌了。”矮的说着,还是把珠子抛了进来。
珠子滚了两圈,停在五步外,发出昏黄的光。光线扫过我的鞋尖,差一点就照到腿。
我屏住气。
就在珠子落地的瞬间,我再弹一指。
头顶的虫发力,整块松动的石板猛地一颤,哗啦一声砸下来,砸在通道口偏左的位置,离那两人不到两尺。
“谁!”高个子跳开,探路钩横在胸前。
他们以为是机关自启。
我没理他们,转头看向通道深处。前面十步有个岔口,左边死路,右边通向一条更窄的支道,勉强能容人侧身走。我得赶在他们反应过来前过去。
但我不能空手走。
我从袖子里抽出五只灰白小虫,放在地上。它们排成一列,贴着墙根往前爬。这是假脚印蛊,爬过的地方会留下微弱灵痕,足够骗过追踪符。
刚放完,那边就响了。
“有人!”矮的喊,“刚才那一下不是自然掉落,是人为触发!”
“追!别让他跑了!”
两人一前一后冲进来。
高个子走在前面,右脚刚踩进通道地面,脚下符文突然亮起。
赤光一闪。
一道刃影从侧壁射出,快得看不清,直接削在他右臂上。血喷出来,整条手臂齐肩断了,挂在钩子上晃了两下才掉地。
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后面的矮个子转身就跑。
我没让他走。
地下钻出四只噬灵虫,缠上他脚踝,猛地一拽。他扑倒在地,脸撞在石板上,鼻子当场塌了。
他挣扎着想爬,可刚抬手,第二道赤光又闪。
刃影横切,从腰腹划过,衣服裂开,皮肉翻卷,血顺着肚子流下来。他疼得蜷成一团,连滚带爬往后退。
两人全废了。
但我知道他们不会就这么罢休。这种残部最狠,宁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他们身上肯定有求援符,或者留了记号。
我抱起肩上的噬灵蚓皇。
它缩成一团,屁眼闭着,草环歪到脖子底下。我拍了下它的头:“放屁。”
它懒洋洋睁眼,屁眼一张。
一股淡金色雾气喷出来,像一层膜,顺着通道往前飘,盖住前方十步的路。雾不散,神识穿不透,视线也模糊。这招耗它力气,但它知道轻重,这次放得稳,没漏一丝。
我趁机起身,贴着右墙往岔口跑。
身后传来骂声:“藏头鼠辈!拿了东西你也活不成!那书碰不得!”
我没回头。
跑过岔口时,我顺手放出十只虫。五只沿原路爬,继续留假痕迹,引他们往死胡同追;另五只爬上顶棚裂缝,在高处趴好,等我下一步指令。
我拐进支道,脚步放轻。
身后那两人果然没放弃。断臂的那个咬牙站起来,另一人扶着他,踉跄着往这边走。他们不敢快,怕再触发机关,但也没退。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种地方不可能只有一条路。只要追下去,总会找到出口。
但他们忘了,我能控虫,也能控机关。
我停下,回头看了眼。
他们刚走到岔口,正犹豫走哪边。断臂的指着左边死路:“那边有灵痕,他去过。”
我嘴角一扯。
左手一掐。
顶棚上的五只虫同时爆开。
黏液带着腐蚀性,哗地砸下来,混着碎石和泥灰,直接堵住了支道入口那段。轰隆几声,石块堆成小山,把路封了大半。
他们被埋了半截。
断臂的怒吼:“你不得好死——!”
声音卡在喉咙里。
最后一块石头落下,彻底封死。
我站在支道深处,喘了口气。
肩上的噬灵蚓皇哼了一声,缩得更紧了。它累了,刚才那一屁几乎掏空它老底。我摸了摸它脑袋,低声说:“行了,歇会儿,待会还得来一遍。”
它没理我,草环轻轻晃了晃,表示还活着。
我低头看手。
掌心那道黑印还在蠕动,已经爬到手腕内侧,紫黑色的线,像活的东西。它一直没停,从拿到残卷就开始动,越靠近通道深处,跳得越快。
这地方不对劲。
不是机关多,也不是残部难缠,是这条道本身有问题。它在拉我,像有东西在尽头等着。
我摸了下胸口。
残卷安安静静躺着,可我能感觉到它在发热。不是烫,是温,像揣了块刚出炉的烧饼。之前在外面没这感觉,进了通道才开始。
难道这书……认路?
我没敢多想。
支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侧身走。岩壁湿冷,摸上去滑腻腻的,像是长了苔,又不像。我蹭了点在指尖闻了闻,没味,但有点粘。
走了约莫三十步,前面出现一道铁门。
锈得厉害,门缝里渗着水,门环是个蛇头形状,眼睛掉了,只剩两个黑洞。门中间刻着三个字:**归墟道**。
和石碑上的一样。
我伸手碰了下门。
指尖刚触到铁,那道黑印突然猛跳一下,像被电打。紧接着,门缝里传出一声轻响,像是锁开了。
我收回手。
门自己动了,缓缓往里滑开一条缝。
里面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我放了一只虫进去探路。
它爬了五步,画面忽然断了。
不是死了,是信号没了。就像走进了个罩子,外面的联系全被隔绝。
我皱眉。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里面有屏蔽类阵法,专门防探查。
我不能硬闯。
我从怀里掏出一块彩虹晶核,是噬灵蚓皇早年拉的,一直留着当备用光源。我捏在手里,往前一递。
晶核刚过门槛,突然自己亮了。
不是反光,是从内部发光,金红色,像烧红的炭。
接着,门缝里伸出一只手。
骨瘦如柴,皮肤发灰,指甲乌黑,一把抓住晶核,嗖地抽了进去。
我愣住。
门内传来咀嚼声。
咔吧,咔吧。
像是有人在吃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