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再次成为主旋律,只是这次更加浓重,混合着多种药剂和能量残留的奇特气味。
程实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线和监测探头。
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洞窟里那副青紫僵硬的模样,总算有了点活气。
呼吸平稳悠长,虽然微弱,却不再像风中残烛。
胸口的伤势被重新处理过,覆盖着最新的生物凝胶和纳米修复绷带。
只是皮肤下,偶尔还会闪过一丝极淡的幽绿或暗红光芒,显示着内部并未完全平静。
安卿鱼坐在床边,拿着平板电脑,眉头紧锁,不断调整着输液泵的参数。
“能量冲突指数下降百分之七十,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但核心融合度依旧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
“那两股力量太霸道,像是把两头猛兽硬塞进了一个笼子,暂时睡着了而已。”
林七夜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逐渐亮起的天色,沉默不语。
陈牧野腿上打着固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处理着后续事宜的通讯。
“洞窟已彻底封锁,残余信徒清理完毕…”
“能量残留检测…持续进行…”
“市区损失报告…”
一切都仿佛尘埃落定,却又暗流涌动。
百里胖胖轻手轻脚地端着一杯水进来,看到程实还没醒,又悄悄退了出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
程实的指尖忽然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抵抗某种不适。
监测仪上的脑波活动曲线开始出现细微的波动。
安卿鱼立刻注意到变化,凑近观察。
程实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
眼神先是茫然了片刻,迅速聚焦,恢复了惯有的那点散漫和…狡黠。
他转了转眼珠,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最后目光落在安卿鱼的黑眼圈上。
“啧…”他发出一个气音,声音沙哑得厉害,“安大夫…你这脸色…比我还像病人…”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没理会他的调侃,快速检查了一下各项数据。
“感觉怎么样?”
“像被…两头大象…轮流踩过…”程实慢吞吞地回答,试着动了一下,立刻牵扯到全身的酸痛,龇牙咧嘴。
“那就好,说明神经感知恢复正常。”安卿鱼在本子上记录着:“你体内的情况很复杂,那两股能量…”
“知道…暂时死不了就行…”程实打断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太担心。
他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了自身内部那种微妙的变化上。
闭上眼睛,仔细感知。
胸口那枚晶石碎片依旧存在,作为“笼子”的核心。
其内部分别盘踞着幽绿宝石的残余能量和暗红血池的结晶力量。
两者依旧相互排斥,冲突不断。
但就在这冲突的间隙,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两者的、带着某种调和意味的暗金流光,正缓缓流转。
那是牧神残像爆炸后,他吸收的那块规则碎片所化。
它没有试图平息冲突,反而像是在利用这种冲突,不断磨砺、精炼着自身。
并潜移默化地,提升着程实对自身能力,尤其是【谎言成真】的掌控力。
一种更加得心应手、消耗更小的感觉,隐约浮现。
他下意识地尝试调动了一丝力量。
目标:床头柜上那个半满的水杯。
意念微动:“轻一点…”
没有说出声,只是极其微弱的精神力引导。
【谎言成真】精度提升,消耗降低!
水杯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里面的水面荡漾开细微的涟漪。
消耗的精神力,比以往同等效果下,确实减少了大约…
10%。
程实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总算…没白遭罪。
这时,陈牧野结束了通讯,看向程实,语气严肃中带着一丝复杂。
“古神教会在沧南市的据点已确认全部拔除,高层战力几乎损失殆尽。”
“这次,你立了大功。”
虽然过程惊险万分,代价惨重,但结果确实是彻底铲除了这个毒瘤。
程实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功劳…能换钱吗?或者…抵消医疗费?”
陈牧野没接他的话茬,继续说道:“鉴于你的能力和…特殊性,总部决定正式授予你‘编外顾问’身份。”
“会有一些权限,但也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和约束。”
“具体细节,等你恢复后再谈。”
这时,一名守夜人队员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证据袋。
“报告,清理主教残骸时发现的,贴身物品,没有能量反应,但觉得可能重要。”
证据袋里,是一封看起来十分普通的信。
牛皮纸信封,没有任何署名和标识。
陈牧野接过,检查了一下,确认无害后,打开。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
他抽出信纸,展开。
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脸色微微一变。
信纸上只有一行字,是用某种古老的羽毛笔蘸着暗红墨水书写而成,字迹优雅却透着诡异:
【“牧羊人”…只是羔羊】
没头没尾,含义不明。
却让人无端感到一丝寒意。
“牧羊人”指的应该是刚刚被他们斩杀的那位主教。
他只是…羔羊?
那真正的“牧人”是谁?
林七夜也走了过来,看向那封信,目光锐利。
安卿鱼接过信纸,进行快速扫描和分析。
“纸张和墨水都很普通,没有追踪法术或能量残留…字迹无法匹配数据库…”
程实靠在床头,也看到了那行字。
他脸上那点散漫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微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床沿。
“羔羊啊…”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意味不明。
“看来……”
他的话语突然停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羊毛薅完了……”
声音略微低沉,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惋惜。
“主人……该不高兴了。”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慢,仿佛在斟酌每一个字的分量,同时也流露出对主人的担忧。
病房里一时无人说话。
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窗外渐渐喧嚣起来的城市噪音。
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沧南市的危机暂时解除。
但更大的阴影,似乎才刚刚开始挪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