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阿琪的回信写得格外谨慎。我没有提及鬼修和之前的凶险搏杀,只说是对当地的古老传说很感兴趣,希望能多了解一些关于那个“被山神惩罚的部落”的细节,比如部落叫什么名字、为何受罚、有什么特别的习俗或禁忌,以及那些黑色石头上的图案具体是什么样子。我请她务必在打听时注意安全,不要独自去危险的地方,并代我和阿公向寨子里的老人们问好。信的最后,我简单报了平安,说店里和阿公一切都好。
信寄出去后,等待的日子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天,我都留意着邮差的动静,心中既期待阿琪的回信,又隐隐担忧这封信会带来更坏的消息。阿公也变得比往常更加沉默,她时常站在院中,望着南方连绵的群山,眉头紧锁,仿佛在感应着什么。
期间,店里接了几单普通的白事生意。我也应一位老主顾的请求,去给一户新搬家的人家看了看阳宅风水,调整了一下家具摆设,驱散了些许因久无人居而产生的沉闷之气。这些寻常事务,暂时冲淡了那份紧绷的焦虑,但每当夜深人静,那种被无形目光窥视的感觉,又会若有若无地浮现。
大约过了十来天,阿琪的回信终于到了。信封比上一封厚实不少。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拆开,和阿公一起仔细阅读。
阿琪琪的字迹依旧认真,信中透露着关切和一丝完成托付的认真:
小凯,来信收到,放心,我和寨子里一切都好。你问起那个部落的事,我特意去问了寨子里最年长的几位阿公阿婆。他们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都快没人记得了。那个部落好像叫‘黑巫族’,住在最深的山里,据说他们不信山神,反而崇拜一种叫‘影煞’的邪神,会用活物甚至……活人祭祀,来换取力量和长生。后来惹怒了真正的山神,降下天罚,整个寨子一夜之间就被山洪和泥石流埋掉了,几乎没人逃出来。老人们都说,黑巫族的人怨气不散,化成了山里的‘痋鬼’(痋,音同疼,是苗疆传说中一种极厉害的毒蛊和恶鬼的结合),专门害人。那些黑石头上的图案,据看到的人说,歪歪扭扭,像很多眼睛和扭曲的人形缠在一起,看久了会头晕眼花。小凯,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很担心你。阿公身体好吗?盼回信。阿琪。”
“黑巫族……影煞……痋鬼……”阿公放下信纸,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喃喃低语,“果然……是它们!我就说那股气息怎么如此阴毒古老!”
“阿公,您知道这个黑巫族?”我急忙问道。
“知道一些苗疆古老的传说。”阿公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惊悸,“黑巫族,是几百年前盘踞在滇黔深山的一个极其邪恶的部落,精通各种害人的蛊毒和诅咒,尤其擅长炼制‘痋鬼’——就是将活人生生折磨至死,在其充满极致怨念的瞬间,用秘法将其魂魄炼成只听命于施术者的恐怖鬼物,无形无质,能散播瘟疫,侵蚀生灵魂魄,几乎不死不灭!后来据说因为作恶太多,遭了天谴,没想到……他们的遗迹竟然就在阿琪他们寨子附近!”
他指着信上关于图案的描述:“那些黑石,很可能就是他们祭祀‘影煞’或者炼制‘痋鬼’的法器!上面残留的邪力,历经几百年都不散!现在这些东西重见天日,又被草率处理,极有可能惊醒了沉睡在遗迹深处的、黑巫族某个长老或者大祭司级别的‘痋鬼’!我们之前对付的那个,恐怕只是它派出来的一个探子或者分身!”
我倒吸一口冷气!分身就已经如此难缠,那本体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难怪它能“金蝉脱壳”,因为它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鬼修,而是更古老、更邪恶的“痋鬼”!
“那我们……”我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大麻烦来了。”阿公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沉重,“这东西一旦彻底苏醒恢复,绝不仅仅是报复我们那么简单。它需要大量的生魂和血肉来恢复力量,到时候,整个寨子,甚至这方圆百里,都可能沦为它的猎场!”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却尖锐无比的呜咽声,仿佛从极遥远的地底深处传来,又像是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与此同时,阿公之前埋在院子四周的“守夜香”突然爆起一簇幽绿色的火星,随即彻底熄灭!
我和阿公同时脸色大变!
“它醒了!”阿公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它在召唤它的奴仆,或者在感应它的法器!”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店外远处,隐隐传来了几声凄厉的狗吠,但很快就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镇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压抑!
“快!小凯!”阿公疾声道,“立刻用你王叔教的法子,启动店里所有防护阵法!我去准备‘断魂香’和‘戮蛊钉’!今晚,恐怕要出大事!”
我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冲到三清画像前,点燃三炷最强的降真香,手掐法诀,口诵真言,全力催动王叔布下的“七曜锁魂阵”残存的力量!道道微弱的金光在店铺四周亮起,形成一层薄薄的光罩。
阿公则迅速从她里屋抱出一个小坛子,拍开泥封,里面是一种暗红色、散发着刺鼻腥味的粘稠液体。他又取出七根三寸长、乌黑发亮、顶端刻着诡异虫形符文的铁钉。
风雨欲来,黑云压城。我和阿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一次,我们要面对的,不再是试探的分身,而是一个复苏的、来自古老邪恶部落的恐怖“痋鬼”。真正的生死考验,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