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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并非沉入黑暗,而是被强行塞入了一条光怪陆离、充满了破碎景象与尖锐噪音的隧道。林晚星感觉自己的灵魂像被撕成了无数碎片,又在某种冰冷力量的强行糅合下,被抛向未知的彼岸。

“破灭亦是新生……”

顾云深最后的话语如同诅咒,又似谶言,在她濒临溃散的意识中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那令人疯狂的撕扯感骤然停止。

她重重地“摔落”在一个坚硬的平面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激得她一个哆嗦,涣散的意识被迫重新凝聚。

没有水压,没有亡者低语,也没有那令人窒息的黑暗。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瞬间愣住。

这里……是一个房间。

一个极其熟悉,却又透着诡异死寂的房间。

这是她在大学附近租住的那间小公寓。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书桌上还摊开着几本民俗学典籍和写了一半的论文手稿,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泡面和咖啡的混合气味。

一切都和她记忆中某个平静的午后一模一样。

除了……绝对的寂静。

没有窗外的车流声,没有邻居的走动声,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都微不可闻。仿佛整个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而且,这里的“阳光”也透着古怪,颜色是一种过于均匀、缺乏生气的苍白,照射在身上没有丝毫暖意。

幻象?又是“囚徒”意志制造的精神攻击?

林晚星立刻警惕起来,试图调动体内的力量。然而,她惊恐地发现,手背上的“烬染之瞳”印记黯淡无光,体内的银灰色调和之力与淡金色初火之力仿佛被彻底抽空,只剩下一种深彻骨髓的空虚与疲惫。连灵魂深处那点黑暗杂质,也感知不到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不,不对。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那枚“破灭烙印”依旧存在,但颜色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留下一道浅白色的、仿佛疤痕般的印记,触手冰凉。

是这烙印最后的力量,将她带到了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挣扎着站起身,环顾四周。房间里的陈设纤毫毕现,真实得可怕。她走到书桌前,手指拂过那些熟悉的书页,触感真实。

她尝试推开房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门外,是熟悉的楼道。同样空无一人,同样绝对寂静。阳光(苍白的光)从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将一切染上一种不真实的色调。

她沿着楼道慢慢走着,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显得异常突兀。每一扇邻居的门都紧闭着,她尝试敲了敲,无人应答,门也纹丝不动。

这里就像一座精致还原、却空无一人的模型。

她走到楼道尽头的窗户前,向外望去。

外面不再是熟悉的城市街景,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缓慢旋转的灰色雾霭。雾气浓稠,吞噬了一切,看不到任何其他建筑、道路或者生命的迹象。她所在的这栋公寓楼,如同茫茫灰海中的一座孤岛。

这里绝不是现实世界!是某种……夹缝空间?还是“破灭烙印”制造出来的临时庇护所?

林晚星的心沉了下去。她失去了力量,被困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外面是情况不明的沉眠之湖,姐姐的坐标刚刚有所反应就被打断,沈墨初和顾云深不知所踪,霍元老的计划显然也出了巨大的纰漏……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身体的疲惫与精神的创伤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几乎想要就此放弃。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对面墙壁上挂着的一面普通的穿衣镜。

镜子里,映照出她此刻狼狈的模样——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茫然。

然而,下一秒,镜中的“她”,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僵硬的、与白夫人如出一辙的诡异微笑!

林晚星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镜子。

镜中的“她”也看着她,笑容扩大,那双原本属于她的眼睛,瞳孔开始逐渐被旋转的黑暗吞噬。

“终于……只剩下……我们了……”一个混合了她声线与白夫人低语的声音,从镜子中传来,直接响彻在她的脑海。

是那个古老存在的意志!它没有放弃!它跟着她,或者说,它的一部分,借助“破灭烙印”的通道,侵入到了这个空间!

“滚出去!”林晚星在心中厉喝,尽管力量全无,但她的意志依旧不屈。

“出去?”镜中的“她”歪了歪头,动作僵硬,“这里……不就是……最好的……‘容器’吗?”

“看看你……多么脆弱……多么……空虚……”

“放弃抵抗……与我融合……你将获得……超越一切的力量……”

“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囚笼……去往……任何世界……”

充满诱惑的低语如同毒蛇,缠绕上她的心灵。失去了力量的保护,她感觉自己在这股意志面前,如同赤身裸体站在冰原上,寒冷刺骨。

她死死咬住嘴唇,用疼痛维持着清醒。她不能屈服!一旦屈服,她就真的完了!姐姐的牺牲,沈墨初的守护,顾云深的谋划……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你……休想……”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镜中的“她”笑容变得狰狞,黑暗彻底吞噬了瞳孔:“由不得……你……”

镜子表面开始荡漾起涟漪,一只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流淌着痛苦面孔的手,缓缓从镜面中伸了出来,抓向瘫坐在地的林晚星!

林晚星想要后退,身体却因为虚弱和恐惧而僵硬,动弹不得!

眼看那只黑暗之手就要触及她的额头——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并非来自镜子,而是来自……林晚星左手掌心那淡去的烙印!

那浅白色的疤痕般的印记,突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股并非能量、而是更加本质的、带着否决与终结意味的冰冷气息,从中弥漫出来!

那只从镜中伸出的黑暗之手,在接触到这股气息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发出了无声的尖啸,猛地缩回了镜中!

镜中的“她”脸上露出了惊怒交加的神色,那旋转的黑暗瞳孔剧烈波动!

“破灭……你竟然……”它的话语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晚星也愣住了,她看着掌心那裂开一道缝的烙印,感受着那虽然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冰冷气息。是顾云深……他留下的后手,不止一次救了她?

然而,没等她细想,整个空间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窗外的灰色雾霭开始疯狂翻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外面猛烈撞击着这栋“孤岛”公寓!墙壁上出现裂痕,天花板有灰尘簌簌落下!

镜中的那个存在发出了更加愤怒的咆哮,镜面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更多的黑暗从中渗透出来,似乎想要强行突破这个空间!

“破灭”烙印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与镜中渗透出的黑暗意志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激烈对抗,使得整个空间变得更加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林晚星被两股恐怖力量的对冲余波震得气血翻腾,几乎要昏死过去。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刹那——

一道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带着温暖与决绝的灵魂波动,如同穿透了无尽时空,猛地连接上了她的意识!

是姐姐!林朝月!

“晚星……抓住……我……”

姐姐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紧接着,林晚星感觉到,自己那空虚的体内,似乎被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初火之源的力量?!这力量并非来自她自身,而是通过姐姐的灵魂连接,跨越空间传递而来!

与此同时,她脑海中那变得模糊的、代表姐姐灵魂碎片的暗红坐标,再次变得清晰、灼热!并且,坐标的位置……似乎在移动?正在快速靠近她所在的这个空间坐标!

姐姐……她在做什么?她挣脱了束缚?她在用自己残存的灵魂本源,为她指引方向,输送力量?

“不!姐姐!停下!”林晚星在心中呐喊,她感觉到姐姐的灵魂波动正在飞速变得微弱!

然而,姐姐的意志无比决绝。那丝精纯的初火之力在她体内点燃,虽然微弱,却让她恢复了一丝行动能力。而那移动的坐标,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为她指明了离开这个破碎空间的方向——就在那面不断渗出黑暗的镜子之后!

“走……”姐姐最后的声音,如同叹息,在她脑海中消散。

镜中的那个存在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发出了暴怒的尖啸,更多的黑暗触手从镜中伸出,抓向林晚星!

林晚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泪光。她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犹豫!

她猛地站起身,用姐姐给予的那丝力量,配合着“破灭”烙印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面诡异的镜子!

在身体接触到镜面的瞬间,她并非感到撞击,而是如同融入水中。眼前的景象瞬间破碎、重组!

在意识被新的空间乱流吞噬的前一刻,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公寓房间在黑暗与“破灭”之力的对冲下,如同摔碎的琉璃般,寸寸瓦解,消散在无尽的灰色雾霭之中。

而镜中那个存在的愤怒咆哮,也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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