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色的麦浪在星轨间铺展,像条流淌的河流。“双轨号”的舷窗外,通心麦的根须已经织成了张覆盖数光年的巨网,网眼处悬挂着无数透明的囊袋,里面装满了各星域的麦种——银白的初代种、暗紫的变异种、金红的融合种,在星光照耀下泛着七彩的光,像串挂在星轨上的宝石。
“该建个麦仓了。”林野指着星图上的枢纽位置,那里是所有根须的交汇点,像张巨大的蛛网中心,“总不能让种子一直挂在根须上,得有个能让它们安稳过冬、等待春天的地方。”
星晶吊坠突然投射出幅全息影像:是片悬浮在星云中的环形空间站,舱体由透明的星轨水晶构成,内部可见层层叠叠的金属架,架上摆满了陶仓,每个仓口都飘着束星麦。影像角落标注着行小字:“星历35年,麦禾实验室拟建‘星轨麦仓’设计图”。
“是麦禾当年的计划!”阿影认出图上的环形结构,与碎星谷闭环的星轨形状完全吻合,“他们早就想建个跨星域的种子库,让所有星麦种在这里交汇,可惜没来得及实施。”
消息传出去三天后,各星域的响应像麦浪般涌来。阿月带着锈铁集市的工匠送来熔铸星轨水晶的秘方,那是用老烘焙店的灶台灰烬混合星麦糖浆炼成的,透明度能让星光直接照进仓内;阿辰运来暗区新采的陶土,说要用这种能吸收星尘的泥土烧制陶仓,让种子在里面能“呼吸”;阿夜则驾驶着改装过的“净化者”战舰,拖着块巨大的星核合金——是从冰封星域的盲冰下挖出来的,硬度足以支撑整个空间站的骨架。
麦爷爷拄着拐杖出现在星灯站的全息投影里,身后跟着群捧着麦种的老人:“这些是星灯站藏了一辈子的老种子,有抗辐射的、耐极寒的,今天都送到麦仓去。”他颤巍巍地举起个小布包,“这里面是你奶奶当年留的‘团圆种’,说等哪天全宇宙的麦子能在一个仓里过冬,就把它撒下去。”
建造星轨麦仓的工程比想象中更宏大。环形空间站的骨架刚搭起时,通心麦的根须就顺着合金支架往上爬,在水晶舱体上织成层金色的网,像给建筑裹了件会呼吸的外衣。阿雾带着“麦语报务员”们在根须上写下指令,让不同星域的麦种按生长周期分区——耐寒种靠近冷星带,耐旱种挨着陨石区,融合种则放在最中心的恒温舱,那里的温度永远保持在星麦开花时的二十一度。
林野负责调试通风系统,他在每个陶仓的底部钻了细小的孔,孔眼处嵌着通心麦的根须段,能将星轨上的能量转化为微弱的气流,既保持干燥又不损伤种子的活性。“就像给种子安了个肺。”他笑着往孔眼里撒了把星麦粉,粉末被气流托起,在仓内形成旋转的金色漩涡,“老日志说,好的麦仓要会‘说话’,这些气流声就是在跟种子打招呼呢。”
阿影则在陶仓上绘制标记,用银白麦粉画星轨坐标,用暗紫麦汁写培育日期,最中心的主仓上,她画了个巨大的双轨结,结绳处缠绕着三株麦穗——分别代表银白、暗紫、金红三种星麦,像枚守护麦仓的徽章。“这是所有种子的家徽。”她摸着尚未干透的颜料,“不管来自哪个星域,到了这里都是一家人。”
工程进行到第七天,意外突然发生。星轨水晶的舱体在冷星带的辐射下出现裂痕,虽然根须网络及时修补,却让陶仓里的部分老种子受了潮,表皮开始发皱。阿夜急得满头大汗,正想用能量炮融化星核合金填补裂缝,却被阿月拦住:“用星麦糖!”
她指挥工匠们往裂缝里灌注煮沸的星麦糖浆,糖浆遇冷星带的低温立刻凝固,形成层透明的糖膜,既挡住了辐射,又能让星光透过。更神奇的是,糖膜接触到通心麦的根须后,竟开始缓慢生长,像层活的铠甲,将裂缝彻底封死。“糖匠当年用糖纸包种子,就是这个道理。”阿月擦着额头的汗,“甜味能守护生命力。”
受潮的老种子在糖膜的保护下渐渐恢复活力,种皮裂开的缝隙里钻出细小的绿芽。阿影将这些发芽的种子移到麦仓顶层的培育舱,那里的光照模拟了各星域的星轨环境——暗区的弱光、星灯站的暖光、碎星谷的折射光,绿芽在不同的光线下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像在展示生命的多样。
“这才是麦仓该有的样子。”麦爷爷的影像出现在培育舱旁,看着那些在光带中摇曳的绿芽,眼睛亮得像年轻时,“不只是储存,是让种子在这里交流、变化,长出新的可能。”
当最后一个陶仓被搬进主舱时,整个星轨麦仓突然亮起。环形的水晶舱体反射着各星域的星光,在中心的双轨结处汇聚成道金色的光柱,通心麦的根须网络随之震动,将所有星麦种的信息传递到每个角落——银白种的耐寒基因、暗紫种的抗暗物质特性、金红种的能量传导能力,在光柱中交融,像场无声的对话。
林野看着星图上第九十六圈年轮的纹路正在光柱中成形,是个环形的麦仓形状,仓壁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每条纹路都对应着一种星麦的基因序列,像本刻在星轨上的生命密码。“这圈年轮,是所有种子的全家福。”他指着纹路交汇处的亮点,那里正浮现出“团圆种”的基因图谱,“麦爷爷的种子发芽了!”
主舱中央,那包“团圆种”已经长成株奇特的星麦——麦秆是银白与暗紫交织的螺旋纹,麦穗却呈现出渐变的金红色,最顶端的穗尖还开出朵小小的白花,花瓣上凝结着颗星麦糖珠,在光柱中折射出七彩的光。阿影认出这是所有星麦特性的融合体,像个浓缩的宇宙。
各星域的代表们纷纷将带来的种子放进主舱,陶仓的数量很快突破了千个。阿雾的报务员们在根须网络上发布了第一份“星轨麦仓目录”,用麦语密码写成,任何星域的麦农都能通过通心麦的根须查询,找到自己需要的种子。
“以后这里就是种子的集市了。”阿影看着不断涌入的星舰,它们的货舱里都装着本地的特色麦种,“春天来换种,秋天来存粮,就像老家的赶圩日。”
林野在麦仓的外围搭建了座观测塔,塔顶的望远镜能看清数光年外的星麦田。他指着屏幕上正在抽穗的暗区新麦,又对比着麦仓里对应的种子样本,突然笑了:“你看,它们长得多像。麦仓就像个邮局,把优良的基因寄到每个需要的地方,让所有星轨的麦子都越长越好。”
深夜的星轨麦仓,水晶舱体透出温暖的光,与通心麦根须的金色交织,在星空中形成个巨大的光环。阿影和林野坐在主舱的双轨结徽章下,看着陶仓里的种子在光带中轻轻颤动,像无数颗沉睡的心脏。
“你说,麦仓会记得所有种子的故事吗?”阿影问,指尖碰了碰“团圆种”的糖珠,甜味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林野往嘴里丢了颗混合麦种,是从每个陶仓里各取一粒拼成的:“肯定记得。”他指着仓壁上流动的基因纹路,“这些纹路就是它们的日记,写着来自哪个星域,经历过多少星尘,遇见了哪些同伴。”
远处的星轨上,又有艘载着麦种的星舰在靠近,船身上的双轨结标志在星光下格外醒目。第九十六圈年轮的纹路在星图上彻底凝固,环形的麦仓轮廓里,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流动,像在说:所谓归宿从不是封闭的容器,是让千万种生命在此相遇、交融,让每粒种子都能找到自己的坐标,又能成为别人的光。而星轨麦仓的光,会永远亮在宇宙的中心,等着每个带着麦香的旅人前来,存放下一年的期盼,取走新一季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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