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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炎、博士和阿米娅押送着被严密束缚的碎骨,穿过罗德岛本舰内部结构复杂的通道,最终抵达了位于舰船深层区域的特殊监禁区。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份验证后滑开,露出了内部简洁却设施完备的单人监禁室。

碎骨被解除了大部分束缚除了限制源石技艺的特制镣铐,沉默地走了进去,身后的门伴随着沉重的气密声关闭、落锁。

碎骨环顾着这个暂时属于自己的狭小空间,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对面。透过特制的强化玻璃视窗,他看到了对面监禁室里,一个同样被囚禁的身影——那是一位有着银灰色长发、气质凛然中带着一丝疲惫的德拉克女性,正安静地坐在桌旁,翻阅着一本书籍。

塔露拉。

塔露拉对于碎骨的出现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她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翻书的动作微微停顿了刹那,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的平静,与碎骨内心的波涛汹涌形成了鲜明对比。

碎骨看着这位曾经整合运动的最高领袖,张了张嘴,似乎想质问,想倾诉,想寻求答案,但千言万语最终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他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两人隔着透明的屏障,短暂地对视了一眼。没有言语,没有交流,只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沉默,以及各自内心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在寂静中流淌。最终,塔露拉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书本,而碎骨也移开了视线。

碎骨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囚禁自己的地方。监禁室不大,但出乎意料的“人性化”。除了没有窗户,无法接触自然光,以及被严格屏蔽了所有外部网络信号和电视信号外,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独立的卫生单元,一张固定的床铺,一张小书桌,甚至还有一个嵌入墙壁的小书架,上面零散地放着一些书籍,书架旁甚至还摆放着两盆耐阴的绿植,给这个冰冷的环境增添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他的目光很快被监禁室金属门内侧以及四周墙壁上若隐若现、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奇异符文所吸引。作为源石技艺的使用者,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些符文构成的场域——它们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严密地压制、限制着监禁室内源石能量的活性。任何试图在这里调动源石技艺的念头,都如同石沉大海,瞬间就会被这股力量掐灭。

见到凭借力量强行破门逃生彻底无望,碎骨有些颓然地坐到床上。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站起身,走到书架前,目光扫过那些书籍。他的手指在一本黑色封皮、书名显得格外沉重的书上停下——《帝国的毁灭》。

他抽出这本书,随手翻开。然而,当他看到书籍扉页上的作者署名时,眉头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如同生吞了一只苍蝇般别扭的表情。

作者:顾炎。

正是那个不久前才亲手把他抓进来,并且极尽戏弄之能事的家伙!

这本书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纯粹是某个工程师在某个无所事值的值班日,感到极度无聊加上手痒,于是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将名为《帝国的毁灭》的电影剧本魔改、扩写成了小说,自费印刷了几本,美其名曰“丰富罗德岛干员及特定客人的精神文化生活”,顺手就塞了几本到监禁室的书架上。

碎骨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好几秒,最终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和对“敌人”另一种层面的探究,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心情,翻开了书页,沉浸到了那个关于权力、野心与崩塌的故事之中。

与此同时,在罗德岛上层区域。

“哎哟喂——!”

伴随着一声痛呼,w一瘸一拐、骂骂咧咧地推开了凯尔希办公室厚重的大门。她刚才兴冲冲地跑过来,结果在一条刚被保洁拖过的走廊上脚下一滑,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此刻尾巴根还在隐隐作痛。

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的“斗志”。她一进门,就对着正坐在办公桌后批阅文件的凯尔希高喊道:“凯尔希!顾炎那混蛋呢?!我来找他兑现酬劳了!我已经等不及要看到那个兜帽猥琐男被吊起来抽了!”

凯尔希对于w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甚至连头都没抬。就在不久前,w确实带着米莎找到了罗德岛外围的接应点。不过,按照标准流程,米莎需要进行必要的身体检查和隔离观察,暂时被医疗部带走了,而w则被她以“等待顾炎返回”为由暂时支开。

此刻见w又找上门来,凯尔希只觉得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一股熟悉的头疼感开始蔓延。她放下手中的笔,抬起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翠绿色眼眸,平静地看向w,语气毫无波澜:

“顾炎答应你的‘报酬’,和我凯尔希有什么关系?”

w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喜色:“你的意思是……你不管咯?”

“我管不到他,”凯尔希重新低下头,拿起手边的咖啡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香气浓郁、色泽深沉的叙拉古黑咖啡,语气淡漠地说道,“而且,我也不想管。只要你们两个不把罗德岛本舰改造成一座屹立于这片大地的、四处征伐的战争兵器,你们之间的私人‘交易’和胡闹,我都不想干涉。”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w兴奋地一拍大腿,她果断转身,连门都忘了关,就兴冲冲地、一瘸一拐地再次冲了出去,显然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寻找顾炎兑现她的“报酬”。

凯尔希看着w消失的背影,以及那扇兀自敞开的门,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心情。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仅仅维持了不到五分钟。

“砰!”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人有些粗暴地推开。

“凯尔希医生!紧急情况!”

顾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焦急”,右手以一个45度角抬起,像是在汇报军情,“咱们的‘标准收容间’库存告急!根据我的‘人才引进’计划,接下来至少还有三个‘高端人才’等着被‘邀请’……呃,不是,是等着被‘请’回来进行‘深度医疗观察’呢!所以麻烦您这边赶紧安排一下,紧急扩建几间‘VIp套房’!预算可以从我的项目经费里扣!”

凯尔希握着文件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她强行绷着脸,用尽可能冷静的语气说道:

“顾炎,罗德岛是一艘医疗舰,不是一个移动的监狱,更没有义务帮你收容那些……身份敏感的‘客人’。塔露拉,整合运动的领袖;碎骨,整合运动的激进干部。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巨大的麻烦源头。让他们长时间停留在罗德岛,会引来无数不必要的关注、猜忌,甚至敌对行动!”

顾炎仿佛没听到凯尔希话语中的警告,他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造型花哨的蝴蝶刀,手指灵活地让它在自己指尖旋转、翻飞,发出“唰唰”的声响。他身体懒洋洋地依靠在门边的墙上,脸上挂着那种让凯尔希血压升高的笑嘻嘻的表情:

“别这么说嘛,老猞……呃,凯尔希医生。你看,这次龙门行动,我可是好好保护了阿米娅,没让她受到半点伤害,也没让她动用那些危险的力量。就冲这份功劳,您就不能通融通融,多准备几间‘客房’吗?”

凯尔希微微蹙眉,有些疑惑地反问:“你保护她什么了?阿米娅回来后,我已经亲自检查过她手上的那十枚戒指,保存完好,被封印的‘魔王’力量没有任何异常波动的迹象。她本身也并未在任务中受到严重物理或精神创伤。”

顾炎手中的蝴蝶刀“啪”地一声合拢,他用合拢的刀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掌心,反驳道:“嘿!就是因为我把外围的威胁提前‘清理’和‘控制’住了,阿米娅才不需要动用那些危险的力量!不然你以为,当时博士遭遇碎骨亡命冲锋的时候,以阿米娅的性格,她会眼睁睁看着博士遇险而无动于衷吗?她绝对会不顾一切地解开部分封印,动用‘魔王’的力量!那后果,你敢想象吗?”

听到顾炎这番话,凯尔希沉默了。她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陷入了思考。办公室内一时间只剩下时钟滴答的轻响。

片刻之后,她才重新抬起头,紧紧盯着顾炎的眼睛,缓缓说道:

“博士遇险,迫使阿米娅在可控范围内解开部分封印,直面并掌控那份力量,对她长远的发展和心性磨练而言,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只要我们在旁严密观察、引导,利大于弊。至于博士……”

她的语气平淡得近乎冷酷,“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和……行事风格,至少能保住他的性命。”

顾炎忍不住做了一个夸张的战术后仰,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无语”。

好家伙!对阿米娅你是真的殚精竭虑,连这种“危险历练”的机会都考虑到了。对博士,就变成“能保住性命就行”?!

不愧是你,老猞猁!这双标玩得明明白白!

似乎是从顾炎的表情中读出了他内心的吐槽,凯尔希的眼神渐渐变得危险起来,周身开始散发出低气压。

顾炎见状,立刻干咳一声,迅速收敛了脸上的搞怪表情。他将蝴蝶刀塞回口袋,站直了身体,脸上换上了一副罕见的、极其认真的神色。

“凯尔希医生,”他的声音变得沉稳,“我理解你的考量。事实上,我也并非没有考虑过,是否应该让阿米娅更早、更深刻地经历一些现实的残酷,以此来加速她的成长和心境的蜕变。”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但是,杀了碎骨,然后呢?让阿米娅被失去唯一亲人的米莎刻骨仇恨?让本就复杂的局势彻底失控,甚至逼迫阿米娅在未来的某一天,不得不亲手杀死那个无辜的、只是想要保护弟弟的女孩?凯尔希,你觉得,这真的是‘成长’吗?”

顾炎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某种他不愿见到的未来:“不,那不是成长。那是在她尚且稚嫩的心灵上,用最残酷的方式,刻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一个足以让她在无数个深夜被噩梦惊醒的梦魇。”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感:“苦难,并不会理所当然地造就英雄。更多的时候,它只会造就一个内心早已千疮百孔、依靠着责任和执念强行支撑的‘强者’。而那样的‘强者’,往往距离崩溃,只有一线之隔。”

顾炎转过身,走到办公室的观察窗前,望着外面无尽深邃的星空,眼神有些缥缈,仿佛在回忆什么非常遥远的事情。

“我曾经……看过这么一个故事,看到过一个少女的故事。”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传说,“她有两个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她们曾一起许下美好的愿望。但是,因为一些无法抗拒的灾难和命运的捉弄,她的老师为了拯救她而牺牲,她最重要的朋友为了守护她而被迫离开,甚至与她为敌……”

“纵使经历了如此多的背叛、离别与痛苦,那个少女,却依然坚定地秉持着‘为了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而战’的信念,独自一人在绝望的道路上跋涉。即使她早已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可在面对需要帮助的人时,她仍然会努力露出笑容,告诉自己,也告诉这个世界——”

顾炎缓缓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凯尔希身上,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我会,将这个不完美的故事,变成我们所期望的样子。”

“凯尔希,”顾炎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意,“我不会让阿米娅成为‘她’。那个少女的背负太过沉重,她的道路布满荆棘与孤独。但我希望,那个少女在无尽苦难中依然不曾磨灭的、那份‘为了美好而战’的纯粹信念和坚韧不屈的精神,能够被阿米娅所理解,所继承。”

“而这,需要时间,需要引导,需要一个相对……稳定和可控的环境。而不是通过制造无法挽回的悲剧和仇恨,来强行催熟。”

顾炎看着沉默不语的凯尔希,最后说道:

“所以,请相信我,将这些‘麻烦’暂时留在罗德岛,并非只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收集癖或者恶趣味。这同样是为了给阿米娅,争取更多准备的时间,创造一个……相对温和一些的成长环境。至少在面对真正的风暴来临之前,让她少经历一些,本可以避免的、源自同伴相残的刻骨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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