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性格,修养,品性,从他的日常行为中就能看得出来。
不乏有城府颇深者对自己进行伪装,但是郑家人对外待人热情真诚,对内亲人之间互相关怀,家族氛围温暖和谐。
这样好的一家人,被李家村的人残害至此,死后还要被扣上“歹人”的帽子!
李家村人,何其可恶!
看着这冲天的怨气,阴阳先生深深地闭了眼睛,声音古井无波:“郑家人到底是不是歹人,你们心里比我更清楚。”
李荣脸色一僵,嘴硬道:“仙人,我们真不知道啊!”
“我们李家村人在这里生活多年,一直本本分分不敢招惹是非,这郑家人突然到来,说是来避难的,却行踪神秘鬼祟,家里还有来历不明的钱财,我们由此生疑也是正常的。”
“何况,我们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做的这么绝,就算这其中有误会,也是因为他们并未及时解释。”
“我们李家村的人是谨慎了些,可酿成这样的惨剧也实属无心,可他们呢?死前甚至要拖着我们一整个村子陪葬,那不是歹人还能是什么?”
“再说了,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我们村里这么多条人命,您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番话叫他说得理直气壮。
“无耻,畜生,禽兽!!!”
刘军军破口大骂,一时间连害怕都忘记了,气得脸红脖子粗,“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也不怕天打雷劈!”
李荣显然是不怕的,或许这是因为他真的打心眼儿里就认为,虽然他们活活逼死了郑家人,但他们的行为没错!
反而是郑家人,死都死了居然敢反抗,那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见阴阳先生不为所动,李荣声音里隐约带了一丝威胁:“仙人,我现在尊称您一声仙人,是看得起您。”
“但您要是不知好歹的话,那我也就只好先用您来试试,这郑家人下的血咒威力究竟如何了……您可不要忘了,这是在谁的地盘上。”
话音落下,几十个壮实的庄稼汉上来将两人团团围住,一副但凡阴阳先生嘴里敢说出半个“不”字,他们就能让他殒命当场的架势!
“唉……”
阴阳先生长长叹息一声,“去取纸笔来。”
李荣面色一喜:“都聋了,没听见仙人要什么吗!”
苟恒气死了:“不是,这个阴阳先生是真的没脑子吗?人家让他干啥他就干啥,他竟然还帮着李家村的这群畜生,他的良心真的能过得去吗?”
在阴阳先生的指挥下,李家村的村民将郑家一家九口全部用白布捆束,他亲自用血在白布上下了禁制,将他们头朝下封进内壁刻了符咒的桃木棺材里,最后竖着葬在那棵槐树四周,是以镇煞坟。
郑家一家九口人,永世不得超生。
唐简看着这一幕,眉头突然皱起:“好像不太对。”
镇煞坟布置好,李家村人却并未放阴阳先生离开。
“仙人,不是我们信不过你。”
李荣皮笑肉不笑,“实在是我们一村人的性命都和您挂钩,我们也不得不谨慎。”
好似早就料到了他们会出尔反尔,阴阳先生也因此并未争辩什么,就这样在李家村住了下来。
一年过去了。
两年过去了。
一切安然无恙。
村民们渐渐放松了警惕,血咒一事也被他们抛之脑后。
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一伙儿穷凶恶极的山匪打进来,血洗整个李家村!
除了李荣带着从郑家搜刮来的珠宝首饰和那箱金元宝逃走,李家村一夜之间沦为炼狱,其他人,无一活口!
——至于那位阴阳先生,在土匪打进来的当天就莫名不知所踪,就跟直接人间蒸发了一般。
不得不说李荣狗屎运爆棚,从李家村逃出去之后,他靠着从郑家得来的财物,刚好赶上风口,吃尽了时代的红利,从一个乡下来的、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一跃成为当地有名的富豪。
虽然后来饱受尿毒症的折磨,不到六十就撒手人寰,但也着实享受了几天好日子。
后来曾经偏僻的李家村如今也被开发成了商业区,这次出事的工地,李家就是最大的承包商。
李家人亲自布下的镇煞坟,由李家人亲手破坏。
而郑家以一家九口之力下的血咒,也穿越了几十年的时光,兜兜转转,终于应验在了他们身上!
淡淡的悲哀情绪笼罩在这片空间的上空。
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有人的心头却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一口浊气无从抒发,又憋又怒。
尤其是看到李荣那个畜生最后竟然还成了富豪,他们真恨不得冲进去把那个阴阳先生也一并弄死!
“这是我的!”
“借我玩玩嘛!”
“不行,这是我偷偷拿出来的,要是弄丢了,我爹会揍死我的!”
“哼,不给就不给,我家也有!”
“……”
众人一晃神,耳边竟又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四五个小孩已经从他们眼前打打闹闹地跑了过去。
“这是……”
一行人瞪大了眼睛,连忙朝那些孩子看去,果然看到了其中头顶花环的郑清秋!
她气恼地跟在那些孩子的身后,白嫩嫩的脸颊鼓鼓:“我不是放屁虫!”
“放屁虫,他是放屁虫,大家不要跟他玩!”
最前面的孩子手里捏着一根做工粗糙的金钗,其实细细看去,那钗子的尖端都掉了色。
这是……
“你们是什么人,衣服好奇怪啊。”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郑洪扛着锄头,他没有穿上衣,精壮的胸膛裸露,只在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脸上带着好奇,“你们是外村来的吧?”
“……”
金秋的风从田间吹来,拂开金色的麦浪,吹得这位庄稼汉头发飞扬。
他笑得憨厚而真诚。
这一次,众人却不自觉地沉默了。
他们眼含悲哀地看着他,更看到了他身后的血海深仇!
兰亭扯了扯唇角,轻声说: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