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惊怖未散,心头悸动犹存。
陈默靠着冰冷的桶壁,大口喘息,良久,方才从那六亲不认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他神思恍惚,低头看去,水面浮着一层灰黑油腻,腥臭扑鼻。
此皆我体内排出的秽物?
他心头一凛,连忙收摄心神,内视己身。
这一看,不觉呆了。
但见体内经脉,比之先前何止坚韧一倍。
原本晦暗的脉络,此刻竟隐隐透出玉石般温润的光泽。
丹田气海之中,真气更是凝练精纯。
他先前强练剑招,脏腑经脉间留下不少隐伤暗疾,此刻竟已荡然无存,周身百骸通泰舒畅,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陈默又惊又喜。
他早知那药浴非同寻常,却未料到神效至此。
仅仅浸泡一夜,竟胜过他数月苦修,更将他一身沉疴尽数涤荡干净。
四万贡献点……果然物有所值。
他心念一转,想起了白晓琳。
那个行事乖张的疯女人。
她虽将自己视作试药的鼠辈,百般摆布,却也实实在在给了自己一场天大的造化。
这等恩情,沉重如山。
陈默心下五味杂陈。
要说感激,自然是有的。
可一念及自己被她剥得精光,如死犬般拖拽,又在她私用的浴桶中泡了一夜,一股难言的别扭便涌上心头。
尤其是方才那个梦……莫非也是这药力所致?
他用力摇了摇头,将这纷乱思绪尽数抛开。
是非恩怨,暂且不论,这个人情却是欠下了。
四万贡献点,凭自己如今境地便是还不清的。
日后在她手下好生做事,也算报答一二。
思定,他从浴桶里站起身来。
水珠自肌肤滑落,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一身皮肉竟变得白皙细腻,隐隐泛着一层光泽,宛若上好的羊脂美玉。
陈默微微一怔,抬手摸了摸臂膀,触手温润,浑不似自己那具常月劳作的粗糙身子。
他走到墙边一面铜镜前,借着窗外晨曦微光,凝神细看。
镜中人影依稀还是旧时容貌,可眉宇间的神气却已判若两人。
他见一旁搭着件干净的青布童子服,想是白晓琳为他备下,便取来穿上。
衣衫略显宽大,倒也洁净齐整。
整理好衣冠,他推门而出,径直走向那间炼丹的大厅,欲要寻白晓琳当面致谢。
厅中依旧狼藉,白晓琳正盘坐于那尊青铜丹炉前,双目紧闭,双手捏着法诀,显然正在凝神炼丹。
她身前的地面上,又多了一堆乌黑的丹渣。
看来,在他昏睡之时,这位师姐又徒劳了数次。
陈默不敢惊扰,只在门口静立,垂手等候。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丹炉内“砰”的一声闷响,炉火随之黯淡。
白晓琳面无表情睁开双眼,自炉中取出一块焦炭般的废丹,看也不看,便抛入墙角的丹渣筐里。
做完这些,她才抬眼望向门口的陈默。
“师姐。”陈默见状,连忙上前两步,躬身长揖,语气诚恳道:“多谢师姐赐浴,此番大恩,弟子……”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白晓琳已霍然起身,一言不发径直向他走来。
陈默心头一跳,只见她走到自己面前,竟是二话不说伸手便来扯他衣襟。
“师姐,你……”
他大吃一惊,急忙后退一步,双手护在胸前,一脸戒备地望着她。
“光天化日,你……你又待如何!”
白晓琳见他如此抗拒,那双碧绿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解,仿佛在说:你这般大惊小怪作甚?
陈默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只觉自己在这女子眼中怕是与那些瓶瓶罐罐、花花草草并无不同。
他连连摆手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便是!”
再被这疯女人当众撕扯衣物,他这张脸也不用要了。
他深吸一口气,认命般解开衣带,褪下上身青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他身形不算魁梧,却因劳作而肌肉紧实,线条分明。
经一夜药浴伐髓,肌肤白皙胜雪,在晨光映照下竟有些晃眼。
白晓琳的目光在他胸膛、腹部、手臂上缓缓扫过。
她伸出两根白玉般的手指在他胸口几处穴道上轻轻按了按,又捏了捏他的臂膀,感受其下肌肉筋骨的韧度。
“嗯,药效不错。”她点了点头,“体内杂质已尽数清除,经脉也拓宽了三成。如此一来,便可承受更强的药力了。”
听到最后一句,陈默心里莫名一突。
什么叫……能承受更强的药力了?
他正要发问,却见白晓琳忽然抬起头,一双碧眸紧紧盯着他的脸,问出一个让他始料未及的问题。
“我那‘九转碧血膏’,有固本培元、洗髓易筋之效,却无润肤增色之功。”她缓缓说道,语气里满是探究,“你……缘何比我还白?”
“啊?”
陈默张大了嘴,彻底愣在当场。
这算什么话?一个男儿,竟被一个女子质问为何比她更白?
这教他如何作答?
他正自发窘,白晓琳却似乎并未指望他回答。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白晓琳左手一翻,掌心已多了一枚龙眼大小的丹丸。
她右手倏出,快如闪电,已点中陈默胸前“璇玑”“华盖”两处大穴。
陈默只觉胸口一麻,口已不由自主地张开。
白晓琳屈指一弹,那枚冰凉的丹丸已飞入他口中,顺着喉咙直滑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