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行至那洞开的房门前,步履沉重。
一缕奇香自门内逸出,沁入鼻窍,正是白晓琳身上那股独有的清冷气息。
这香气钻入心脾,让他本就纷乱的心神更添摇曳。
他一吸气,一迈步,人已在房中。
室中陈设至简,仅一榻、一案、一椅,再无长物,四壁空空,竟比寻常苦修弟子的居所更为清苦。
案上置着几卷丹经,垒得整整齐齐,连个杯盏也无。
这满室清寂里,唯那张宽大的床榻最是惹眼。
白晓琳已然安卧榻上,侧着身子,脸朝里,只留给陈默一个窈窕的背影。
她一头雪瀑也似的白发铺满了半面锦衾,在昏暗中莹莹生光,宛如月华流泻。
陈默立在榻前,手足无措,不知该站,该坐,还是该跪下。
榻上之人并未回头,只语声清冷地传来:“还愣着作甚?”
陈默一凛,躬身道:“弟子在。”
“我让你进来,不是让你站着。”白晓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她伸出一只皓腕,纤纤玉手在身旁空着的半边床铺上,轻轻拍了两下。
啪-啪-
那动作轻缓,却似重锤敲在陈默心头。
“过来。”
“躺下。”
陈默望着那半边空位,只觉那不是锦绣床铺,而是刑台法场。
可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得依言僵硬地褪下脚上靴履,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去。
他不敢离得太近,只敢依着最外侧的床沿笔直躺下,身子绷得宛如一截僵木。
他与她之间尚隔着一尺有余的空隙。
饶是如此,那股奇异的体香却愈发浓郁无孔不入,撩拨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头顶的青布床帐,脑中一片混沌,不敢有丝毫杂念。
“师姐……”他终是忍不住低声开口,“弟子……弟子该如何?”
半晌,白晓琳才传来一句:“闭眼,睡觉。”
“……是。”
陈默依言闭上双眼,意图收束心猿管住意马。
然则身畔吐气如兰,幽香阵阵,心神哪里静得下来?
只觉周身气血不住翻涌,一颗心在胸膛里砰砰乱跳。
他生怕这心跳声惊扰了身旁之人,只得愈发收敛心神,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
时间便在这般煎熬中一点一滴地流淌。
一刻钟,两刻钟……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默只闻身畔那人的呼吸之声渐趋平稳,渐转悠长。
这正是修士入定或是凡人沉睡后的气息。
他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似乎终于落了地。
原来……她当真只是头痛难眠寻自己来此,权当一个安神助眠的活物罢了?
这念头荒唐却让他莫名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他想的那般,只要她不对自己如何,他也认了。
他紧绷的筋骨这才稍稍松缓几分。
此生此世,除去幼时与母亲,这还是他头一回与一名女子同榻而眠。
虽无半分肌肤之亲,此情此景依旧让他浑身燥热,坐立难安。
何况,身畔躺着的,还是白晓琳。
一个美若天仙却也冷胜冰霜的怪物。
他能感到自己体温渐升,心跳也快得有些不受控。
他不敢再想,强迫自己摒除杂念,只盼这长夜快些过去。
正当他心神微懈,以为此夜便将如此相安无事僵持到天明之时,身畔之人却忽然有了动静。
先是锦被发出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响,接着,她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