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葭萌关，晨雾还未完全散尽，便被城墙上的甲胄反光割出细碎的亮纹。庄凯身着素色布袍，腰间只悬一柄短剑，与姜冏、法正、马超三人沿着城头缓步而行。脚下的青石板还留着昨日血战的痕迹，缝隙里凝结的暗红血痂被晨露浸得发软，踩上去偶尔能听见细微的 “黏连” 声 —— 那是血与石的最后纠缠，也是这场攻城战留下的冰冷印记。
城垛旁，几名轩辕营士兵正用麻布擦拭着箭孔，黑铁重甲上的刀痕在晨光下格外醒目。见庄凯等人过来，士兵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行礼，眼神里满是敬畏 —— 这位年轻的主将，不仅率军一日破葭萌关，更在粮荒时稳住军心，是他们心中的 “定海神针”。
“军师，” 庄凯停下脚步，目光望向白水关的方向，晨雾中隐约能看见官道上的扬尘，“汉中运来的军粮，还有多久能到？”
法正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墨迹 —— 那是赵虎从白水关传来的急报，字迹潦草却透着急切。“回大公子，” 他将信件递到庄凯面前，语气沉稳，“五十万石军粮已尽数运抵白水关，赵虎将军正率人按营分配，每营每日的口粮、马料都已标注清楚，明日清晨便能由牛车转运至葭萌关。”
他顿了顿，补充道：“赵虎还在信中提及，主公已派马岱、马铁两位将军率一万兵马前来支援，如今也在白水关待命。马岱将军熟悉山地作战，马铁将军擅长防守，正好能补我军之缺。”
庄凯接过竹简，快速浏览一遍，手指在 “马岱、马铁” 的名字上轻轻一点。。“父亲考虑得周全。” 庄凯颔首，转头对身后的亲兵吩咐，“传我将令：命马铁率五千兵驻守白水关，一是看管降兵，二是加固粮道防御，防止再出高沛偷袭之事；马岱明日随赵虎一同来葭萌关，编入马超麾下，增强铁骑战力。”
“诺！” 亲兵躬身领命，转身快步下城，马蹄声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姜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厚重：“大公子，葭萌关的新粮仓已搭建完毕。用的是双层松木架构，外层裹着浸过桐油的牛皮，防火防水；周围布了三道鹿砦，派了五百轩辕营士兵昼夜值守，每半个时辰巡逻一次，绝无被偷袭的可能。”
庄凯点头，走到城头边缘，望向关内的粮仓方向 —— 那处新起的建筑群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黑色的牛皮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与周围的残垣断壁形成鲜明对比。“这次务必谨慎。” 他语气带着几分郑重，“上次高沛烧粮的教训，不能忘。粮食是大军的命脉，这次再丢了粮，我们就只能撤兵。”
“末将明白！” 姜冏躬身应道，眼中满是坚定。他亲历了粮荒，知道士兵们饿肚子作战的滋味，只要守住粮仓，便是守住了全军的士气。
“对了，高沛现在在哪？” 凯突然问道。想起那个烧了白水关粮仓的将领，他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 —— 此人虽忠勇，却选错了主公，若能收服，倒是个可用之才。
马超策马走近几步，银甲在晨雾中泛着冷光，他挠了挠头，语气带着几分遗憾：“前两日我率铁骑出关进练时，在剑阁方向的丛林里看到过他 —— 约莫两百多残兵，躲在密林中，像是在侦查我军动向。我本想追上去，可他们钻得太快，丛林又密，最后还是让他们跑了。”
“跑了便跑了。” 庄凯摆了摆手，语气从容，“不过是小股残兵，翻不起大浪。等我们打下剑阁，张任一败，他们便没了去处，到时候要么投降，要么饿死在山里，不必急于一时。”
马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认同，却又似有疑虑，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忍住：“大公子、军师，在下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庄凯与法正同时点头。
马超顿了顿，手指指向南方：“斥候探明，梓潼城只有三万守军，且多是临时征召的壮丁，战力远不如剑阁的张任部。我们为何非要啃剑阁这块硬骨头？直接从葭萌关南下取梓潼，再攻取涪水、绵竹，进而逼向成都，岂不是更快？”
这个问题，其实不少将领私下里都讨论过 —— 剑阁天险，张任又有八万精锐，强攻必然伤亡惨重；而梓潼兵力薄弱，拿下易如反掌。
庄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率众人走到关城楼内的舆图旁 —— 这张舆图是法正亲手绘制的，上面用红笔标注着益州的山川、城池与兵力分布。他指尖落在 “剑阁” 与 “梓潼” 之间的山道上，语气带着几分凝重：“孟起，你看这条山道 ——若我们率军南下攻梓潼，张任的八万大军在定会率军袭取葭萌关，截断我们的退路与粮道，届时我们前有梓潼守军，后有张任大军，腹背受敌，便是死路一条。”
法正上前补充，手指落在舆图上的 “益州西北” 区域：“大公子所言极是。张任的部队，是益州唯一能与我军抗衡的精锐，且是益州西部各郡的要道。若不消灭他，益州西北诸郡便会一直依附张任，我们无法真正掌控益州；反之，若吃掉张任这八万大军，益州便再无可用之兵，西北诸郡定会望风而降，刘璋在成都便成了孤家寡人，届时取成都易如反掌。”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剑阁虽险，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是‘一旦失守，万夫莫救’。只要我们攻下剑阁，益州的门户才算是彻底打开，后续战事便会势如破竹。看似难走的路，其实是最短的路。”
马超盯着舆图看了半晌，终于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愧色：“末将明白了！是末将只看眼前，没考虑到后路与全局。大公子与军师深谋远虑，末将佩服！”
“你是猛将，擅长冲锋陷阵，考虑战术便好；战略层面，有我与军师在。” 庄凯拍了拍马超的肩膀，语气带着信任，“接下来，你要做的，便是养好铁骑，等粮到之后，随我攻打剑阁，拿下张任，这便是你立大功之时。”
马超眼中瞬间燃起斗志，高声应道：“末将领命！定不负大公子所托！”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洒在葭萌关的城墙上，将士兵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庄凯望着关外的金牛道，心中默默盘算 —— 粮明日便到，马岱、赵虎随后赶来，届时兵粮充足，便可全力攻打剑阁。
与此同时，阆中城内的太守府，贾诩正坐在案前，手中捧着一封来自葭萌关的捷报。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捷报上 “一日破葭萌关” 五个字上，泛着金色的光晕。贾诩轻摇竹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 庄凯的速度，比他预期的还要快。
“军师，您笑什么？” 庞羲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见贾诩神色轻松，忍不住问道。他如今虽归降西凉，却仍有些不安，总怕自己做得不够好，被贾诩嫌弃。
贾诩将捷报递给庞羲，语气从容：“大公子用兵如神，一日便拿下葭萌关，如今正准备攻打剑阁。虽此前白水关粮仓被烧，但汉中的五十万石军粮已到白水关，后续还会源源不断运来，我们东线无需担心，只需做好东线任务即可。”
庞羲接过捷报，快速浏览一遍，看到 “张任退守剑阁”“高沛逃散” 等字样，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庆幸的笑容：“幸好我当初选择归降，否则此刻怕是要与杨怀、赵韪一样，成了刀下鬼。大公子如此神威，拿下益州只是时间问题。”
“你能认清时务，便是明智之举。” 贾诩接过热茶，抿了一口，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庞太守，接下来有件事要劳烦你 —— 庞德将军已率陇山营围困广汉，阎行将军也快抵达江州，两地的粮草、军械补给，都需从阆中转运。你要安排好运输队伍，每支队伍好护卫，走官道时务必谨慎，防止流寇或刘璋的残兵偷袭。”
庞羲连忙躬身应道：“请军师放心！属下早已安排妥当 —— 阆中原有二十支运输队，如今又征召了十支，每队都由老兵带队，熟悉官道；粮草都用竹筐分装，外面裹着防水的油布，军械则放在密封的木箱里，绝不会出问题。昨日已给庞德将军送去第一批粮草，预计今日便能抵达广汉。”
贾诩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办事，我放心。广汉的守将是甘宁，虽默默无名，却也有几分勇力，庞德将军围而不攻，想必是在等他粮草耗尽；江州的严颜虽忠勇，却与刘璋有隙，阎行将军只需展现实力，再派说客劝降，拿下江州不难。你只需确保后勤跟上，便是大功一件。”
庞羲心中大喜，连忙道：“属下定不辱使命！定让庞德、阎行两位将军无后顾之忧！”
贾诩看着他恭敬的模样，心中暗自点头 —— 庞羲虽无大才，却也勤勉谨慎，留着他治理阆中，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他起身走到舆图旁，指着阆中到广汉、江州的路线：“这两条道上的驿站，你要派人修缮，让信使能及时传递军情；若遇到紧急情况，可直接处理，不必事事经我这里，以免延误时机。”
“属下明白！” 庞羲一一记下，心中对贾诩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 这位军师不仅谋略过人，做事还如此细致，难怪能辅佐庄凯拿下汉中。
阆中城内的街道上，运输队正缓缓出发，牛车上的粮草堆得像小山一样，护卫们手持长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百姓们站在路边，看着这支纪律严明的队伍，眼中的恐惧渐渐被好奇取代 —— 他们原本以为西凉军会烧杀抢掠，却没想到不仅秋毫无犯，还在修缮道路、救济灾民，或许，这位新的统治者，真能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
广汉城外，尘土飞扬，两万陇山营士兵列着整齐的阵型，将广汉城团团围住。士兵们身着黑铁重甲，手持钢盾与长矛，盾牌上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阵列如磐石般稳固，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庞德骑着一匹黑色骏马，手持截头大刀，刀身泛着暗黑色的光泽，刀背厚重，刀刃锋利，不知斩过多少敌军。他勒住马缰，目光扫过城头，高声喊道：“我乃西凉军中郎将庞德！城上守将何人？速速打开城门投降，可免城中百姓遭殃；若敢抵抗，城破之日，玉石俱焚！”
城头上，一名身着银甲的将领正站在箭楼旁，听到庞德的喊话，眉头顿时皱起。他约莫三十岁，身材魁梧，面容刚毅，颔下留着短须，手中握着一杆长枪，枪尖泛着寒光 —— 正是广汉守将甘宁甘兴霸。
此时的甘宁，还未到荆州投靠刘表，只是益州一名默默无闻的守将。他本是巴郡人，因年轻时聚合一伙轻薄少年，自任首领，自称锦帆军。后因得罪了当地士族，被迫投军，辗转来到广汉，凭借一身武艺当上守将，却始终得不到刘璋的重用，心中早已积满怨气。
“西凉蛮夷，也敢口出狂言！” 甘宁高声回应，声音洪亮如钟，“我乃广汉守将甘宁甘兴霸！益州虽逢战事，却也不乏忠勇之士，岂容你们放肆？”
庞德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甘宁？甘兴霸？我从未听过！益州能打的，不过张任、严颜两人，其余皆是草包！你若识相，便速速投降，免得丢了性命！”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甘宁。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剑，指着庞德，怒声喊道：“蛮夷休得狂妄！敢与我斗将一场吗？若我输了，广汉双手奉上；若你输了，便滚出益州！”
城头上的广汉太守王商，此刻早已吓得脸色惨白。他快步走到甘宁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声音带着颤抖：“兴霸不可！城中只有五千守军，且多是老弱，你若出城斗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该如何抵挡西凉军？”
甘宁回头看了王商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坚定：“太守放心！那庞德虽勇，却未必是我的对手！若我能斩了他，西凉军士气必落，我们便能坚守到刘璝将军的援军到来！”
王商还想再劝，甘宁却已翻身跨上战马，手持长枪，对着城下喊道：“庞德！你敢不敢出来与我一战？！”
庞德眼中闪过一丝战意，他勒住马缰，高举截头大刀，高声回应：“有何不敢！你且出城，看我大刀的厉害！”
甘宁冷笑一声，对身后的士兵喊道：“开门！”
城门缓缓打开，吊桥放下，甘宁骑着战马，手持长枪，缓缓走出城门。阳光洒在他的银甲上，泛着耀眼的光芒，他勒住马缰，与庞德相距五十步而立，长枪直指对方，眼中满是战意。
城头上的王商看着这一幕，双手合十，默默祈祷；陇山营的士兵们则纷纷屏住呼吸，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 他们知道，这场斗将，不仅关乎个人荣辱，更关乎全军士气。
庞德看着眼前的甘宁，心中暗自打量 —— 此人身材魁梧，持枪沉稳，眼神锐利，倒不像个草包。他握紧手中的截头大刀，双腿微微用力，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间喷出白雾。
甘宁也在观察庞德 —— 对方身材高大，手臂粗壮，手中的大刀一看便沉重无比，显然是力大无穷之辈。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手中的长枪微微前倾，做好了战斗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