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蹲在食堂新砌的灶台前,手里捏着根铁钎子往灶膛里捅。按娄工给的图纸改的风道总不对劲,火苗明明烧得旺,铁锅却总热不透,蒸出的馒头一半生一半熟。马师傅蹲在旁边抽着烟,烟锅子敲得砖地邦邦响:“我就说这书本上的玩意儿不顶用,还是老灶台实在。”
“再试试。”何雨柱往灶膛里添了块劈柴,火光映着他额头的汗,“娄工说风道角度差一度都不行,准是我砌的时候没量准。”
正说着,食堂门口传来自行车铃铛声。娄晓娥跳下车,蓝布工装的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截白皙的手腕,手里还抱着个铁皮饭盒:“何师傅,我爸让我给您送点早饭。”饭盒打开,是两个红糖发糕,上面还嵌着几颗红枣,“他说您改灶台肯定没顾上吃早饭。”
“你爸也太早了。”何雨柱接过发糕,烫得直换手,“这新灶台有点邪门,火苗窜得挺高,就是不聚热。”
娄晓娥凑到灶台边看,眉头皱成个小疙瘩:“我爸说,流体力学里的涡流效应,风道太直反而留不住热量……”
“啥流不流的,我听不懂。”何雨柱咬了口发糕,甜丝丝的红糖汁粘在嘴角,“但我知道,咱老灶台的烟筒都是弯弯绕绕的,烟走得慢,热量才能焐在锅里。”
娄晓娥眼睛突然亮了:“您是说……风道太直了?”
“可不是嘛。”马师傅在旁边搭话,“就像咱喝面汤,直着往下灌烫嗓子,得在嘴里含含再咽。”
这话像道闪电劈进娄晓娥脑子里。她转身就往自行车跑,发糕渣掉了一路:“我回去跟我爸说!”
何雨柱看着她的背影笑,手里的铁钎子在灶膛里划着圈。他哪懂什么流体力学,不过是烧了十年灶,摸透了火苗的性子——就像熬酱菜,得用小火慢慢咕嘟,急了就出不了那股厚味。
傍晚时,娄晓娥又跑来了,这次身后还跟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是总工程师娄仲实。老工程师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袖口磨出了毛边,手里的图纸上画满了红圈圈。
“小何师傅,”娄仲实握着他的手,掌心带着常年握绘图笔的薄茧,“多亏你提醒,那套新设备的散热系统,问题就出在风道太直!”
何雨柱懵了:“设备?我没说设备啊……”
“您说老灶台的烟筒弯弯绕绕,”娄晓娥在旁边解释,眼睛亮晶晶的,“我爸一听就明白了!新设备的散热管太直,热量散得太快,机器总过热停机,改成带弧度的,立马就好了!”
娄仲实从包里掏出个搪瓷缸,往何雨柱手里塞:“这是我托人从上海带的麦乳精,你尝尝。”他看着新灶台,突然说,“其实这灶台也一样,你看这里……”他捡起根柴火在地上画,“在风道里加个导流板,让热气打个旋再出去,保准聚热。”
何雨柱看着地上的草图,突然一拍大腿:“对啊!就像炒菜时翻勺,让菜在锅里打个转,受热才匀!”
“就是这个理!”娄仲实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小何师傅,你这是实践出真知啊!比我们这些整天趴在图纸上的强!”
那天傍晚,何雨柱留娄家父女在食堂吃饭。他用没改好的灶台炒了个木须肉,又炖了锅白菜粉条,虽然火候差点意思,娄仲实却吃得直点头:“这菜里有烟火气,比大饭店的香。”
“娄工要是不嫌弃,以后常来。”何雨柱给老工程师添了勺汤,“我这灶台改好了,保准比现在香十倍。”
娄仲实放下筷子,从包里掏出张图纸:“其实我找你,还有个事。厂里打算建个职工食堂分部,在技术科楼下,我想让你帮忙设计厨房布局,你懂实际操作,比设计院的图纸靠谱。”
何雨柱手里的勺子“当啷”掉在碗里:“我?我哪会设计……”
“你咋不会?”娄仲实指着他的灶台,“哪个锅放哪顺手,哪个案子切菜方便,你闭着眼都能说出来,这就是最好的设计!”
娄晓娥在旁边帮腔:“我爸说,就按你平时干活的习惯画,准没错。”
何雨柱看着父女俩真诚的眼神,心里那点犹豫突然没了。他摸出半截铅笔,在废报纸上画起来:“切菜的案子得靠着窗户,亮堂;炒菜的灶台得离水池近点,洗锅方便;蒸箱要放通风的地方,不然蒸汽太大……”
他一边说一边画,铅笔在纸上沙沙响,那些平时烂熟于心的布局,此刻都变成了线条和符号。娄仲实蹲在旁边看,时不时点点头,在图纸上添两笔,戴眼镜的姑娘则在一旁认真记录,齐耳的短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红。
等画完时,天已经黑透了。娄仲实捧着那张皱巴巴的报纸,像捧着宝贝:“小何师傅,这比设计院给的方案实用多了!就按这个来!”他突然想起啥,“对了,厨房需要的设备,我让采购科优先给你调,要啥只管说。”
“啥都不用,”何雨柱挠挠头,“能帮厂里做点事,我高兴。”
送父女俩出门时,娄仲实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何,以后有啥难处,尽管找我。不光是厨房的事,厂里的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
娄晓娥把那盒麦乳精往他怀里塞:“我妈说,这个补身子,您改灶台累,得好好补补。”她顿了顿,声音细若蚊蚋,“我爸还说,周末想请您去家里吃饭,我妈包饺子。”
何雨柱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麦乳精盒子烫得像团火。他看着娄晓娥跑远的背影,白球鞋在路灯下闪着亮,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刚出锅的饺子,热乎乎的,还带着点让人期待的甜。
回到食堂,马师傅正帮他改灶台,导流板已经装上了,火苗在灶膛里打着旋,铁锅很快就热得冒了烟。“这老娄,是个实在人。”老头往灶膛里添了块煤,“你帮他解了难题,他记你一辈子好。”
何雨柱摸着怀里的麦乳精,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人这一辈子,就像做菜,你给人家多搁点实在料,人家自然给你多添点香。”他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觉得这灶台不仅能炒出香飘十里的菜,还能炒出意想不到的缘分,炒出越来越宽的路。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新灶台上洒了层银辉。何雨柱拿起锅铲,在热锅里比划了两下,铲底碰到锅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这新的开始,奏响了最实在的序曲。他知道,娄家的认可,不止是因为他帮着解决了技术难题,更是因为他们在烟火气里,看到了彼此骨子里的那份实在——就像这灶台,不管改得多精巧,最终还得靠真材实料的火,才能烧出暖人心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