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蹲在院门口的青石板上,手里攥着块刚从厂里顺的砂纸,正给自行车链条除锈。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蓝布工装的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还沾着点机油——昨儿帮三大爷修三轮车,弄了一身的活儿。
“柱子!柱子!”李主任的大嗓门从胡同口撞进来,手里举着个红本本,跟举着面小旗子似的,“好小子!可算逮着你了!”
何雨柱直起身,手里的砂纸还在链条上蹭了蹭:“李主任,这大清早的,您咋来了?”
“啥大清早?都快晌午了!”李主任几步跨到他跟前,把红本本往他眼前一亮,封皮上“先进生产者”五个金字晃得人眼晕,“厂里刚下来的批文,你小子上回给职工食堂改良的红烧肉方子,被评成创新案例了!我跟你说,厂长都在大会上夸你,说要在全厂推广!”
何雨柱愣了愣,手里的砂纸“啪嗒”掉在地上:“就……就那方子?我就是多放了把冰糖……”
“你懂个啥!”李主任照着他肩膀就拍了一巴掌,力道不轻,震得何雨柱胳膊都麻了,“这叫接地气!职工们吃好了才有力气干活!我跟你说,就冲你这脑子,以后食堂主任的位置,指定是你的!”
这话刚落音,院儿里的门“吱呀”开了,娄晓娥探出头来。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梳得溜光,手里还捏着本书,显然是被外面的动静吵到了。看见李主任,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打招呼:“李主任来了?”
“哟,晓娥也在啊!”李主任眼睛一亮,这娄家可是院里的体面人家,“正好,给你说个喜事,你柱子哥这脑子,算是长对地方了!”
娄晓娥的目光落在何雨柱身上,他正弯腰捡砂纸,蓝布工装的后襟沾着块黑灰,看着有点憨。她忍不住抿嘴笑:“柱子哥本来就能耐,上回帮我家修收音机,摆弄两下就好了。”
“那是!”何雨柱被夸得有点飘,直起身拍了拍胸脯,“晓娥你是不知道,我这方子,用的酱油都是乡下弄来的,纯粮食酿的,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正说着,王秀兰端着盆刚洗好的衣服出来晾,竹竿在绳子上搭得“咯吱”响。看见娄晓娥,她脸上的笑纹立刻堆起来:“晓娥在呢?中午别走了,阿姨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用柱子从乡下弄的酱油,香得很。”
“妈,您可别吹,”何雨柱凑过去帮着抻衣服,“上回您那红烧肉,盐放多了,咸得我喝了三瓢水。”
“你懂个屁!”王秀兰照他胳膊拍了一下,手上的水珠溅了他一脸,“那是你嘴刁!晓娥,别听他的,阿姨今儿好好露一手,保准比食堂的强!”
娄晓娥笑着点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王阿姨做的红烧肉,比我家厨子做的还对胃口。”
李主任在旁边看得直乐:“得得得,我这当领导的,也沾沾光?中午我也留下蹭顿饭?”
“那有啥说的!”王秀兰爽利地应着,“李主任您尝尝,我家柱子弄的这酱油,到底有多香!”
何雨柱心里美得冒泡,嘴上却跟他妈拌嘴:“妈,您可别翻车,李主任在呢,丢不起那人。”
“去你的!”王秀兰笑着搡了他一把,“赶紧把你那破自行车弄进屋,别在这儿碍事,等会儿你爸回来,看见你又瞎摆弄,又该骂你不务正业了。”
提到何大清,何雨柱脖子一缩。他爸是食品厂厂长,最看不上他“不务正业”——好好的厂长儿子,不去办公室坐班,非得扎在食堂后厨研究菜谱,还总帮街坊修这修那。
“知道了知道了,”他推着自行车往院里走,路过娄晓娥身边时,故意压低声音,“等会儿我偷偷给你多放两块冰糖,你爱吃甜口的。”
娄晓娥的脸有点红,赶紧低下头翻手里的书,假装没听见。李主任还在跟王秀兰说厂里的事,嗓门大得半个胡同都能听见;王秀兰晾着衣服,时不时应两声,笑声跟晾衣绳上的水珠似的,透亮。
娄晓娥悄悄往院里瞥,看见何雨柱正蹲在厨房门口洗自行车零件,溅了一裤腿的泥。他妹妹何雨水从屋里跑出来,手里举着块糖:“哥!妈让你别玩水!”弟弟何雨华跟在后面,举着个弹弓,瞄准了树上的麻雀,被何雨柱一把夺过来:“小祖宗,别打鸟,回头爸削你!”
院里闹哄哄的,王秀兰的吆喝声、何雨水的撒娇声、何雨华的抗议声,混着何雨柱的大嗓门,像一锅熬得正欢的杂烩,热乎得让人心里发暖。
娄晓娥倚在门框上,手里的书半天没翻一页。她想起上回下雨,何雨柱背着她蹚过胡同口的积水,蓝布工装的后背全湿透了,却还回过头跟她开玩笑:“晓娥你轻点,压得我跟背了头猪似的。”当时她气得捶了他一下,心里却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软乎乎的。
“晓娥,发啥愣呢?”王秀兰晾完最后一件衣服,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胳膊,“进屋坐着等,阿姨这就去买菜,保证让你吃上热乎的。”
“哎。”娄晓娥应着,目光却还黏在何雨柱身上。他正跟弟弟妹妹抢糖吃,何雨水举着糖跑,何雨华追,他在中间拦着,结果被俩小的推了个屁股蹲,惹得院里一阵笑。
李主任看得直摇头:“这小子,在厂里像模像样的,回家就成孩子王了。”
“他呀,长不大。”王秀兰笑得无奈,眼里却全是疼惜,“打小就护着弟弟妹妹,有啥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全塞给他们。”
娄晓娥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她知道何雨柱不是外人看着那样粗枝大叶,他记得她不吃葱姜,记得她爱喝橘子味的汽水,记得她看书时喜欢在旁边放一小碟瓜子——就像他记得那瓶乡下酱油有多香,记得每个家人的口味,记得街坊邻居的难处。
厨房里传来王秀兰切肉的声音,“咚咚咚”的,像在敲着某种快乐的鼓点。何雨柱终于把弟弟妹妹哄住了,正往厨房跑,大概是去抢那块最好的五花肉。娄晓娥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院里的烟火气,比她家里精致的宴席好闻多了。
李主任还在跟王秀兰说先进事迹的事,娄晓娥却没太听清。她只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像被那锅红烧肉的香气勾着,轻轻说了句:“今天的酱油,一定很香吧。”
阳光穿过院门口的老槐树,在地上洒下碎金似的光斑,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暖暖的。何雨柱在厨房门口跟他妈抢酱油瓶的吆喝声、李主任爽朗的笑声、孩子们的吵闹声,混着肉香,在胡同里漫开来,成了最寻常也最让人踏实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