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中院的青砖地染成蜜糖色,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缠在三大爷新搭的葡萄架上。何雨柱刚从食品厂下班,工装外套上还沾着点面粉——下午帮烘焙组的张师傅揉了两袋面团,手上的麦香还没散。他正琢磨着晚上给弟弟妹妹蒸点糖包,就听见二大妈扯着嗓子喊:“全院开会!都到院心来!”
“准是许大茂又作妖。”何雨柱往围裙上擦了擦手,心里犯嘀咕。这阵子许大茂看他不顺眼,起因是上礼拜他把许大茂偷偷倒卖工业券的事告诉了保卫科,虽然后来没闹出大动静,但梁子算是结下了。
果然,一进院心就看见许大茂站在石碾子上,穿着件花衬衫,手里扬着张纸,跟唱戏似的:“各位街坊!今天我要举报何雨柱!利用他爸是副厂长的关系,私藏白面五十斤!还托人从乡下弄了腊肉!”
何雨柱刚要开口,就被一大爷按住了。一大爷背着手,眉头拧成个疙瘩:“许大茂,说话得讲证据。”
“证据在这!”许大茂“哗啦”展开手里的纸,“这是我今早从何雨柱家窗台上捡的,他给他乡下表哥写的信,上面写着‘速送五十斤白面、十斤腊肉,藏东墙根煤堆里’!”
人群“嗡”地炸开了。二大爷蹲在石桌上,烟袋锅敲得邦邦响:“雨柱,你爸是副厂长也不能搞特殊啊!”何雨柱的弟弟何雨华急得脸通红,刚要争辩,被妹妹何雨水一把拉住——她比谁都清楚,哥哥每天带饭都是窝头就咸菜,哪来的白面?
“让他念!”何雨柱拨开人群站出来,工装袖口卷得老高,“我倒要听听,我啥时候写过这信。”
许大茂得意洋洋地清了清嗓子,刚要念,突然“咦”了一声,举着信纸左看右看。“不对啊……”他把纸凑到眼前,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字呢?”
“啥字啊?”二大妈凑过去看,随即喊起来,“这就是张白纸啊!”
众人呼啦一下围上去,只见那张刚才还被许大茂攥得皱巴巴的纸,此刻白得发亮,连个墨点都没有,边缘倒是有点磨损,像是被人揉过。何雨柱拿过纸摸了摸,厚度倒是像信纸,就是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话。
“许大茂你耍我们呢?”三大爷推了推眼镜,捻着山羊胡,“拿张白纸瞎嚷嚷啥?”
“不可能!”许大茂抢回纸,抖得跟筛糠似的,“刚才还有字呢!黑墨水写的,清清楚楚!是不是你换了?”他指着何雨柱,眼睛都红了。
“我手都没碰你那破纸。”何雨柱觉得好笑,“许大茂,你编瞎话也走点心,我家东墙根那煤堆,前天就被雨华清理干净了,藏啥?藏空气啊?”
何雨华赶紧点头:“对!我跟姐一起清的,还垫了块塑料布防渗水!”何雨水也掏出块手帕擦汗,刚才真是吓了一跳——她哥要是真藏了东西,爸的副厂长怕是都保不住。
许大茂还不死心,把纸翻来覆去地看,突然指着背面:“有印!背面有印!”众人又瞅过去,果然,背面有淡淡的灰痕,歪歪扭扭的,倒像是字的影子。
“这就是证据!”许大茂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他用的是褪色墨水!写完过几个时辰就没字了!我前儿还见他买过这墨水!”
这话一出,不少人看向何雨柱的眼神都变了。何雨柱气笑了:“我买褪色墨水是给雨水画画用的,她学校要办板报,说这墨水能画渐变效果,不信你问雨水!”
何雨水脸一红,从书包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给众人看:“这是我画的板报草稿,用的就是这墨水,你们看!”本子上的画确实有渐变,粉的蓝的,边缘淡淡的,挺好看。
“那……那信上的事咋说?”许大茂的声音小了半截,却还梗着脖子。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三轮车的“吱呀”声,何雨柱的表哥从车上跳下来,扛着个麻袋:“柱子!你让我捎的红薯到了!五十斤,够不够?”
麻袋一打开,黄澄澄的红薯滚出来,带着泥土的腥气。表哥挠挠头:“你说要做红薯干,让我多带点,还真沉死我了。”
何雨柱没说话,就那么看着许大茂。许大茂的脸“唰”地白了,比手里的白纸还白。人群里有人笑出声:“闹了半天是红薯啊!”“许大茂这眼神,怕不是该配副眼镜了!”
一大爷咳嗽两声,背着手宣布:“许大茂,无凭无据诬陷街坊,罚你扫一个礼拜院!散会!”
众人嘻嘻哈哈地散了,何雨柱叫住要走的许大茂,把那张白纸递给他:“拿着吧,留着下次写举报信。”许大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把抢过纸,攥在手里跟攥着块烙铁似的。
何雨华拉着何雨柱的胳膊:“哥,你咋知道那纸会变空白?”何雨柱摸了摸弟弟的头,又看了看妹妹手里的画本,没说话——他也不知道。早上清理窗台时,他确实看见这张信纸,上面的字刺眼得很,当时就觉得不对劲,顺手拿砚台压了压——那砚台是爸从旧货市场淘的,说是啥“养性砚”,滴上清水能显字。难不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拿纸的时候,指尖好像蹭到点砚台里的水。
晚饭时,何雨柱给弟弟妹妹蒸了红薯,自己啃着窝头。王秀兰瞅着他笑:“我就说我儿子不是那投机倒把的人。”何大清喝了口酒,哼了一声:“许大茂那小子,早晚得栽跟头。”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桌上,那方砚台泛着温润的光。何雨柱摸了摸砚台,突然明白——有些东西,就像这墨水,见不得光的,迟早会消失;而踏踏实实的日子,就像这红薯,丑是丑点,吃着甜。
第二天一早,许大茂拿着扫帚在院里扫地,看见何雨柱端着个大碗出来,里面是红薯粥,稠得能插住筷子。何雨柱冲他扬了扬碗:“要喝不?管够。”许大茂扫帚挥得“哗啦”响,没搭理他,耳根子却红了。阳光穿过老槐树的叶子,在地上洒下一片碎金,把那白纸的影子,照得没踪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