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居的清晨,除了熟悉的鸟鸣和草木香,也能隐约听见小镇里边传来的、属于游客的喧腾与活力。
药膳粥铺还未开业,但是那份由陈默练习药膳所产生的药香与米香交织的暖意,更是成了老街清晨最独特的风景线,吸引着本地居民和好奇的游客。
然而,随着人流增加,小镇原本的承载能力也悄然接受着考验。镇上的小饭馆生意越来越红火,近期新开的民宿几近满员,新开的几家山货特产店也是人头攒动。
在政府部门的严格管控下,各种生意也都是实实在在的进行,没有缺斤少两虚假欺诈的事情发生,也是为鹰嘴镇的旅游资源的合理利用开了个好头。
但有些资源,却非一朝一夕能跟上,比如医疗。
鹰嘴镇原有的卫生院规模不大,人手也有限,主要负责本地居民的基础诊疗和公共卫生。
扩建计划虽然也加班加点的跟进,但规划和建设需要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
所幸,邙川县医院距离并不算太远,车程半个小时。对于身体素质普遍不错的户外游客来说,偶有头疼脑热、磕碰擦伤,大多自备药品处理,或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真有急症,驱车前往县医院也是可行之路。
鹰山草堂,秦望舒这方小小的诊室,也成了游客们偶尔知晓的一个存在。
但因其“中医”的标签和栖云居相对僻静的位置,主动寻来的人并不多。
秦望舒乐得清静,依旧每日上午坐诊,为镇上乡邻和庄园工人调理些慢性病痛,解答些养生疑问。
这天上午,鹰山草堂的忙碌刚告一段落,李轩正帮着秦望舒收拾草堂的各种东西,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带着哭腔的年轻女声:
“请问……秦医生在吗?救命!我朋友……她疼得快不行了!”
李轩心头一凛,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了出去。
只见两个年轻女孩搀扶着中间一人,正焦急地站在门口。
中间的女孩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一手死死按着小腹,整个人痛苦地蜷缩着,几乎站立不住,全靠同伴支撑。
她穿着专业的冲锋衣裤,显然也是来此探险的游客。
“快进来!”李轩连忙上前帮着她扶着那位病人走上台阶,引着她们进入草堂。
秦望舒已闻声从诊桌旁起身,神色凝重:“扶她进来,平躺在诊床上。”
草堂内,药香依旧清冽。秦望舒示意李轩和女孩的同伴在旁稍候,自己则坐到诊床旁。
他没有急着询问,而是先凝神静气,三指搭上女孩冰凉濡湿的手腕。脉象沉细弦紧,如按琴弦,又似细丝欲断。再看其面色、唇色、眼神,询问其疼痛性质、部位、伴随症状。
片刻,秦望舒收回手,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急性寒凝血瘀之症。应是经期将至,又感山间寒湿,或过食生冷,致使胞宫气血凝滞,不通则痛。”
他看向痛得几乎说不出话的女孩,“姑娘,可是正值经期前后?”
女孩虚弱地点点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昨天…刚到…肚子…就有点…不舒服…以为…着凉了…今天早上…突然…疼得…”
女孩的同伴急得快哭了:“秦医生,您快帮她看看!她平时身体很好的,就是这次……我们刚从西边小瀑布那边下来,水汽特别重,风也凉……”
秦望舒微微颔首,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此症在中医妇科常见,但如此急性发作、疼痛剧烈者,也多见。
小病,不难治,只是处理不好的话会很容易发展成危急病症。
他先出手给这个姑娘止痛,然后准备开方。
突然,脑中迅速掠过此前与李轩复原的古方。其中,《坤元归宁饮》的方义、配伍、适用症候清晰地浮现出来。此方正是针对女子胞宫虚寒、气血凝滞、冲任失调所致之经行腹痛、月经不调,有温经散寒、养血祛瘀、调补冲任之奇效!
而且,眼前这姑娘,年轻体健,素无宿疾,此次发病急骤,症状典型且剧烈,正是验证《坤元归宁饮》在急性发作时药效上限的绝佳机会!
当然,前提是药效必须足够精纯、力道足够精准。
秦望舒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他看向痛苦不堪的女孩,语气温和:“姑娘,你这病不难治,我这里有许多对症之方。不过其中有一个方子是古方,名为《坤元归宁饮》。此方药性温通,力道较强,但药效比其他普通药方要好许多,正合你此刻急症。只是……”
他顿了顿,“这个方子是我和徒弟最近新复原的一个药方,还没有广泛进行实验,不过方子肯定是有效的,但是能不能像方中所记载的立竿见影,我虽然自信,但是不能打包票。你愿意不愿意试一试,我这里有成药,应能迅速缓解你之痛苦。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开普通的方子,现场煎药,同样可以治病,也能立马缓解你的病情,但是治愈会慢一些。”
女孩此时疼痛已经得到了缓解,此时她对秦望舒无比信任于是直接点头:“试…我愿意试…刚才太疼了,但是您三两下就让我没那么疼了,您是神医,我相信您。”
“好。”秦望舒不再犹豫,转身对李轩道:“小轩,取药。”
“是,师父!”
然后,秦望舒又取出银针,手法如电,迅速在女孩关元、气海、三阴交等穴位施针。针入穴道,女孩的眉头再次松动了一丝,急促的喘息也进一步平缓了一点。
“不要怕,银针先助你疏通气血,进一步暂缓疼痛。药力才是根本。”秦望舒温言安抚。
很快,李轩将一个青玉瓶拿了过来。
此时,针灸的效果已让女孩的剧痛再次减轻了三四分,虽仍虚弱,但神志更加清醒了许多。
秦望舒接过药,然后打开瓶子,一股好闻的药香传来,他取了一个一次性勺子,从瓶子里倒出一些药,温声道:“这个药不苦,喝到肚子里,也不会凉,反而会像一股暖流,它会驱散你体内的寒凝。”
女孩听话的将那勺药喝了下去。药汁果然不苦,并且入腹后果然如秦望舒所言,一股明显的暖流迅速从胃脘向下弥漫开去!
奇迹般的变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悄然发生:
一刻钟后:女孩紧捂小腹的手渐渐松开了,紧锁的眉头彻底舒展,脸上痛苦的神情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放松取代。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暖…好暖…像有热水袋捂在里面…疼…真的轻了好多!”
两刻钟后:她苍白的脸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额头的冷汗也止住了,甚至能自己撑着坐起来一些。
三刻钟后:她尝试着下床缓缓走动,虽然步履还有些虚浮,但腹痛已基本消失,只剩下些许隐隐的坠胀感!她惊喜地看着秦望舒和李轩,眼中充满了感激:“秦神医!太谢谢您了!真的…一点都不疼了!这药…太神奇了!”
草堂内,女孩的同伴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连声道谢。
李轩心中也是震撼不已。他虽知《坤元归宁饮》精妙,但亲眼目睹其药效在急性剧痛患者身上如此迅捷、如此显着地发挥,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师父对药材的精挑细选、对炮制的严格要求、对火候的精准把控,共同铸就了这份堪称“神奇”的疗效,太厉害了。”
秦望舒的神色依旧平静,只是仔细地为女孩把了把脉,确认脉象已从弦紧欲绝转为细缓有力,才微微颔首:“寒凝已散去,气血也逐渐疏通。但是病去如抽丝,你还需要静养几天,这几天要记住避寒凉,忌生冷。这剩下的一剂药,”他指着李轩包好的一个小药瓶(一勺药),“带回去,明天早上再喝一次,固本培元。”
那个病人接过药之后,连连感谢:“谢谢秦神医,还好您在,还好有老乡告诉我们您这里可以看病,太感谢了。这次看病需要多少钱?”
听到这个女生说钱,秦望舒想了想说:“算了,你这次帮我试药,不要钱。”
秦望舒的话让两个女生有些惊讶,这药效这么厉害,一看就是价值很高的药,不要钱也太难理解了。
李轩看到俩女生的疑惑,开口道:“这药是我和我师父前几天刚还原的。虽然知道药效很好,但是有多好我们并不完全清楚,所以你这次确实是给我们试药了。不收钱是应当的,不用有心理负担。”
俩女生点了点头,再次表示感谢。
师徒俩送走千恩万谢的女孩和她的同伴,草堂恢复了宁静。
秦望舒看向李轩,考笑道:“小轩,此症此药,可有所悟?”
李轩正色回答:“师父,我明白了两点。一,药需对证,君臣佐使配伍精当,如《坤元归宁饮》之温经散寒、祛瘀养血,丝丝入扣。二者,药需精良,咱们之前研制这药的时候,如果不是每一个方面都做到位,做细致,这药估计也做不出来。”
“嗯。”秦望舒满意地点点头,“医者用药,如同将帅用兵,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今天这也是个例子,同时也验证了《坤元归宁饮》的奇效。”
秦望舒站在窗边,望着外边的大街,缓缓道:“世人常说‘药到病除’很神奇,殊不知这‘神奇’二字,背后是草木之精、炮制之功、配伍之妙、医者之心,缺一不可。就像你说的,每一方面都做到位,这药也就药到病除了。”
李轩深深点头,然后收拾好草堂,带着秦望舒回庄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