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荒寺内一片寂静。陈子平盘坐在床榻上,双目微阖,体内真元缓缓流转。忽然,他眉间青金神光一闪,清微天目悄然开启。透过墙壁,他看到院中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身形窈窕,面容清丽。
果然来了。陈子平心中暗道。那女鬼站在院中,目光忌惮地望向燕赤霞所在的屋子,显然察觉到了屋内蕴含的凌厉剑意。犹豫片刻,她轻飘飘地转向宁采臣的房间,身形如烟,穿门而入。
屋内,宁采臣刚吹灭油灯躺下,忽觉一阵阴风拂面。他猛地睁眼,借着月光,竟见一个少女站在床边!那少女约莫二八年华,身着素白罗裙,眉目如画。
你、你是何人?宁采臣惊坐而起,下意识抓紧了被角。
女鬼嫣然一笑,声音如清泉叮咚:月色这么好,睡不着,想跟公子说说话。
宁采臣定了定神,正色道:男女有别,深更半夜的,不合适。你快走吧,免得被人说闲话。
夜深人静,没人知道的。女鬼向前一步,衣袖轻拂,带起一阵幽香。
站住!宁采臣厉声喝道,一把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快走!不然我要喊人了!
女鬼被这突如其来的喝斥吓了一跳,后退两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咬了咬唇,忽然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轻轻放在被褥上:公子寒窗苦读,这点心意...
拿走!宁采臣抓起金子就扔向门外,不义之财,脏了我的被子!
金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女鬼呆立片刻,俯身捡起金子,低声喃喃:这男人真是铁石心肠...说罢,身形渐渐淡去,消失在夜色中。
陈子平收回天目,嘴角微扬。这宁采臣面对美色钱财毫不动摇,心性确实难得。正思索间,忽听院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活人——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带着个小厮,提着灯笼走进寺院。
少爷,这破庙阴森森的,咱们还是去县城住店吧?小厮缩着脖子,声音发颤。
糊涂!书生呵斥道,县城的客栈一晚要五十文,这里不要钱!再说离秋闱还有半月,咱们得省着点花。
陈子平透过窗缝看去,那书生约二十出头,面容白净,衣着考究,腰间挂着块玉佩,看起来家境不错。两人选了东厢房住下,不多时便熄了灯。
次日清晨,陈子平刚做完晨课,忽听院中传来一声惊呼。他推门而出,见那小厮正捧着一块金锭,满脸惊喜:少爷!您看!我在院里捡到的!
书生接过金锭,仔细端详,眼中闪过贪婪之色:成色不错...先收着,若无人来寻,便是我们的了。
陈子平不动声色地退回屋内,静观其变。
一连三日,相安无事。第四日夜里,陈子平正在打坐,忽觉阴气大盛。天目一开,只见院中站着一个佝偻老妪,身旁正是那白衣女鬼。老妪面目狰狞,青面獠牙,虽化作人形,却掩不住一身鬼气。
姥姥,就是那间。女鬼指着东厢房低声道,那书生贪财,收了金子。
老妪从怀中取出一把骨锥:今晚就取他性命,吸他精气!
陈子平见状,知道不能再坐视不理。那书生虽贪,却也罪不至死,何况这分明是鬼物设下的圈套。他指尖一弹,一道金光符悄无声息地飞出,贴在东厢房门楣上。
两鬼飘至门前,正要穿墙而入,忽见门上金光大盛,一道符箓浮现,将她们弹开数丈。
何人坏我好事?!老妪厉声喝道,声音尖锐刺耳。
陈子平推门而出,月光下道袍飘飘,手中拂尘轻摆:孽障,以财诱人,再行加害,天理难容!
老妪看清陈子平模样,脸色大变。她在此盘踞多年,早将寺中情形摸透,却不知何时多了个道士!
道长明鉴,老妪强作镇定,躬身行礼,老身所杀皆是贪财好色之徒,这些人死有余辜...
荒谬!陈子平冷声打断,凡人贪念,自有阳世律法惩戒,岂容你等阴物越俎代庖?再者,以财色诱人,与设陷何异?
老妪见辩解无用,面目陡然狰狞,身形暴涨,化作一个靛面獠牙的夜叉鬼,身高丈余,十指如钩:臭道士,找死!
夜叉鬼咆哮一声,挥舞骨锥扑来。那骨锥上黑气缭绕,显然是件阴毒法器。
陈子平不闪不避,左手掐诀,右手拂尘一甩,一道朱红神光迸发——离火赤明神光!
红光如旭日初升,瞬间照亮整个院落。夜叉鬼惨叫一声,浑身燃起熊熊烈焰,不过几个呼吸便化为一堆灰烬。夜风一吹,连灰烬也消散无踪。
一旁的白衣女鬼连忙道:仙长饶命!小女子是被那夜叉逼迫,不得已才帮她害人...
陈子平看向这位知名女鬼,天目之下,见她身上虽有阴气,却无血腥煞气,确实未曾亲手害过人。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滞留人间?陈子平问道。
女鬼低头答道:小女子姓聂,名小倩,本是临朐县人士,十八岁病逝,葬在此处。
陈子平沉吟片刻,道:聂小倩,你可愿改过自新?
小倩连连点头:若能脱离苦海,小女子愿听仙长差遣!
好,三日后,我来为你超度。
小倩感激涕零,再三拜谢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地下。
太阳完全升起时,陈子平收功起身。推开房门,只见院中阳光明媚。东厢房的书生主仆正在收拾行装,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这位道长...书生见到陈子平,神色有些尴尬,显然已知夜叉鬼之事。昨夜多谢相救。
陈子平淡淡道:举手之劳。公子今后当谨记,不义之财不可取。
书生连连称是,带着小厮匆匆离去。陈子平摇摇头,这书生虽有悔意,但心性终究不如宁采臣坚定。
正思索间,宁采臣从屋内走出,手中拿着一卷书,向陈子平行礼道:道长早。
宁公子早。陈子平还礼。
二人正说话间,燕赤霞也推门而出,腰间佩剑,背上书箱,一副要远行的模样。
燕兄这是...宁采臣问道。
燕赤霞拱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二位保重。
陈子平看出燕赤霞行色匆匆,似有急事,也不多问,只是拱手相送。宁采臣却有些不舍:燕兄何不多留几日?
燕赤霞爽朗一笑:江湖路远,有缘自会再见。说罢大步离去,背影挺拔如松。
待燕赤霞走远,宁采臣叹道:燕兄真乃豪侠也。
转眼三日过去。这日傍晚,陈子平在院中设下法坛,准备超度聂小倩。宁采臣主动帮忙,摆好香烛供品。
仙长,宁公子...小倩盈盈下拜。
陈子平点燃三炷香,插在香炉中,开始诵念《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随着经文响起,小倩周身泛起淡淡金光,身形渐渐透明。
经文念毕,陈子平凌空画符,喝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符文化作一道金桥,通向夜空深处。小倩踏上金桥,回头望向宁采臣,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轻叹:宁公子,保重...
宁采臣拱手还礼:聂姑娘,一路走好。
金光渐消,小倩的身影也随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