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停下诵经,睁开眼,见雨过天晴,恍如梦中,忙下台来。
国王大喜,亲自迎上,对唐僧师徒刮目相看,连声道:“圣僧果然法力无边!朕这就用印……”说罢,又欲取宝印。
“陛下且慢!”虎力大仙再次高声阻拦,他虽惊疑不定,但怎肯认输,“陛下!此事仍有蹊跷!定是臣先前发令,已将风云雷电诸神召来,只是他们路上耽搁,恰巧此时赶到,却被这和尚撞见,捡了个现成便宜!这雨,实乃臣求来的,并非他的功劳!”
鹿力、羊力也急忙帮腔:“师兄所言有理!此乃巧合,不能算数!”
国王与众臣一听,虽觉牵强,但见国师坚持,也不好断然判定。
悟空冷笑道:“好个泼道,输了便要赖账!也罢,你说不算便不算,还想比试什么?划下道来!”
虎力大仙与两位师弟交换眼色,沉声道:“祈雨之事,涉及天神,或有变数。第二场,我们比个实在的——隔板猜物! 请陛下命人准备一朱红漆柜,放入一物,我等双方各凭本事,猜中柜内何物。三局两胜,如何?”
国王见此法不借外力,全凭自身神通,点头道:“此法甚公。就依国师所言。”遂吩咐宫人准备。
于是,第二场比试——隔板猜物,就此定下。
国王遂命宫人拾来一朱红漆柜,置于殿前广场。
国王对王后低语几句,王后点头,亲自捧着一物,放入柜中,命内侍锁好,抬至众人面前。
虎力大仙对鹿力大仙道:“二弟,你素善卜算推演,此局由你来。”
鹿力大仙领命,上前一步,闭目凝神,手指掐诀,暗自运起神算。只见他指尖流光闪烁,眉头微蹙,片刻后睁开眼,自信满满道:“陛下,柜中所藏,乃是一套宫装——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
国王闻言,微微颔首,看向唐僧:“圣僧,该你了。”
唐僧哪会什么神算,正自惶急,忽觉耳根一痒,似有微声。原来是悟空暗中施为。他见鹿力大仙果然有些门道,自己却不擅此等精细推算之术,便拔根毫毛变作自身模样立于原地,真身却化作一只极小极微的“蟭蟟虫”。
此虫非同寻常蝉类,乃是世间至微之虫,细如发丝,肉眼难辨。这小虫悄无声息,循着柜底一道细微缝隙钻了进去。
柜内果然放着一套衣裙,华美非常,绣着山河社稷、乾坤地理图案,正是王后心爱之物。悟空现出原身,拿起衣裙,灵机一动:“这泼道既已算准,若师父也猜此物,最多算平手。需得变上一变!” 他张口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衣裙上,暗喝声:“变!”
寻常变化之术,多是障眼法,本质未改。但悟空这口精血蕴含大法力,竟是实实在在改变了物质本源!
只见那华贵无比的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霎时光华尽褪,材质大变,化成了一件粗布制成的、无袖不开衩、上窄下宽、形如钟罩的长外衣——正是寻常农家劳作所穿的“一口钟”!(注一)
悟空再将身一摇,复变作蟭蟟虫,钻出柜子,飞回唐僧耳边,低语道:“师父,莫怕,就猜是‘破不溜丢一口钟’。”
唐僧得悟空提示,心中稍定,合掌对国王道:“阿弥陀佛,贫僧猜,柜中所藏,乃是一件破不溜丢的一口钟。”
国王闻言,脸色一沉:“圣僧说哪里话?我车迟国虽非天朝上邦,也是大国,宫中所用,岂会以此等粗陋之物充作宝物?国师所猜方是正理。”
鹿力大仙亦冷笑道:“和尚莫非眼拙?分明是锦绣宫装!”
国王遂命内侍开柜。柜门打开,众人伸颈观看,哪里有什么山河社稷袄?只见一件灰扑扑、毫无光彩的粗布“一口钟”叠放其中!
“这……这怎么可能?”鹿力大仙目瞪口呆。
国王亦是大惊:“谁人放入此物?”
王后自屏风后转出,禀道:“陛下,确是梓童(注二)亲手放入的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不知为何变作此物……”
国王挥挥手,让王后退下,面色惊疑不定,看着那口钟,喃喃道:“宫中所用,无非缎绢绫罗,哪来此等‘流丢’之物?奇哉怪也!”
国王心有不甘,命人抬着柜子,至御花园中一棵大桃树下,亲手摘下一颗硕大鲜红、异香扑鼻的的寿桃,放入柜中,锁好抬回。
“此番由寡人亲自放入,看尔等再如何变化!”国王道。
鹿力大仙再次掐算,片刻后道:“陛下,此次柜中乃是一颗寿桃。”
悟空又如法炮制,变作蟭蟟虫潜入柜中。见是颗大桃,鲜嫩欲滴,香气诱人。他嘻嘻一笑,现出原身,拿起桃子,“咔嚓咔嚓”几口便吃得只剩一个光溜溜的桃核。抹抹嘴,再变虫飞回,告知唐僧:“师父,此番是个桃核。”
唐僧便对国王道:“陛下,贫僧猜,柜中是一枚桃核。”
国王皱眉:“圣僧休要玩笑,寡人亲手所放寿桃,怎会成核?国师所猜是寿桃,定然无误。”
鹿力大仙傲然道:“正是!”
国王命开柜。柜门一开,只见一颗光秃秃的桃核置于其中,哪还有寿桃踪影?
八戒在一旁忍不住嘀咕道:“嗨!这是不知道,俺们这儿有个吃桃儿的行家!”
国王见状,心中骇然,已知唐僧师徒确有鬼神莫测之能。他将虎力大仙拉到一旁,低声道:“国师,寡人看这唐僧师徒,实有神通,非比寻常。不如就此作罢,用印放他们西去,也显得我车迟国宽宏大量。”
虎力大仙连输两局,脸上无光,又见国王有意放水,如何肯依?他执拗道:“陛下!非是臣固执,实是那猴头不知使了何等妖法,暗中调换了柜中之物!此等伎俩,胜之不武!第三局,须防他再施诡计!”
他眼珠一转,生出一计,“陛下,物品他能变,难道活人他也能变?这第三局,请选一聪慧道童,藏于柜中,看他如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