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唐僧师徒离了于门镇,一路西行。此时正值盛夏三伏,赤日当空,流金铄石,路上行人稀少,连鸟兽也躲入林中避暑。师徒四人顶烈日,冒酷暑,跋涉一月有余,虽是修行之人,也觉暑热难当。
这一日,前方地平线上现出一座城池轮廓,规模不算宏大,却透着一股祥和宁静之气。走近些,见城头匾额上书“南云城”三字。城郭依山而建,背后一座青山,虽不甚高,却林木葱郁,云雾缭绕,宛如仙境,想来便是那“南云山”了。
入得城来,但见街道整洁,市井繁华,行人往来,面带从容。城中百姓见到悟空、八戒的怪模样,非但毫无惧色,反而多有含笑点头致意者,甚至有老者上前合十问讯:“几位长老可是远来?辛苦了。” 态度之友善,与车迟国他处迥然不同。
三藏下马还礼,问道:“老施主,贫僧乃东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经的和尚。路过宝地,见此地民风淳朴,人人面带祥和,不知是何缘故?”
那老者笑道:“原来是大唐圣僧,失敬了。圣僧有所不知,我南云城能有今日气象,全赖山中南云寺一位高僧——空念大师的遗泽啊!”
老者遂将空念大师生平事迹,如何建立放生池,劝人向善,如何在车迟国崇道抑佛的风潮下独守南云寺,又如何圆寂后显圣,被尊为菩萨等事,细细说了一遍。
末了叹道:“大师虽已圆寂多年,但其慈悲精神犹在,庇佑一方。故而本城百姓,多存善念,敬佛礼僧,与别处大不相同。”
三藏听罢,又惊又喜,双手合十,连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原来此地竟有如此大德高僧驻锡,真乃佛门幸事,众生福缘!贫僧既到此处,岂可过门不入?当往山中瞻仰圣迹,礼拜佛寺,以表敬意。”
悟空道:“师父说的是。既如此,我们便不打扰,直接去那南云山寻寺挂单便是。”
八戒却撅着嘴道:“师父,猴哥!这大热天的,好歹寻个客栈,喝碗凉茶,歇歇脚再去不迟嘛!”
三藏摇头道:“八戒,心静自然凉。瞻仰圣迹,心向往之,何惧暑热?我等这就上山。”
于是,师徒四人出了南云城,沿着一条清幽山径,向南云山行去。山路蜿蜒,两旁古木参天,浓荫蔽日,顿时清凉了许多。行不多远,便见前方山脚下一片开阔之地,有一方巨大的水池,碧波荡漾,水光潋滟。
池边立有一碑,上书“放生池”五个大字。池畔人来人往,有衣着华丽的富商,有布衣草鞋的平民,有携儿带女的一家老小,亦有独自前来的青年男女。
众人或手持鱼篓、鸟笼,将水中生灵、山中野物放入池中或山林;或只是静静观瞧,面露慈悲;更有甚者,在池边焚香祷告,神情虔诚。整个放生池周围,洋溢着一派和谐、安宁的气氛。
三藏驻足观看,心中感慨万千,对徒弟们道:“你看这放生池,虽非佛寺,却胜似道场。众生在此,皆存一念慈悲,这便是空念大师的无量功德了!若能令一方百姓常怀此心,便是真菩萨行愿。”
赞叹一番后,师徒继续沿山路上行。山路渐陡,景致愈奇。奇花异草,珍禽灵兽,时有所见。约莫行了半个时辰,一座古朴的寺院出现在松柏掩映之中。青砖灰瓦,飞檐斗拱,虽不宏伟,却自有一股庄严肃穆之气。山门之上,“南云寺”三字匾额,历经风雨,略显斑驳,却更添古意。
走到近前,果然如传闻所言,寺门虚掩,并无僧人看守。推门而入,院内青石铺地,洁净异常,竟真的一尘不染。大殿、配殿、僧寮、斋堂一应俱全,虽空无一人,却器物摆放整齐,连香炉中也似有刚刚焚过香的淡淡余味。
八戒奇道:“嘿!这庙果然邪门!没人打扫,却比那有人天天擦拭的还要干净!”
沙僧也点头道:“二师兄说得是。看来那空念大师圆寂后显圣护寺之说,恐非虚言。”
三藏神色愈发恭敬,道:“佛法无边,不可思议。你等切莫妄言,需存敬畏之心。” 说罢,整理衣冠,率先步入大雄宝殿。
殿内佛像金身灿然,宝相庄严。供桌上鲜花鲜果,灯烛明亮,仿佛刚有香客供奉过。三藏取出随身携带的香烛,点燃敬上,然后整肃仪容,在佛前蒲团上五体投地,行大礼,心中默祷,愿佛祖保佑,早日取得真经,普度众生。礼拜完毕,又逐一瞻仰两侧的菩萨、罗汉塑像,无不恭敬礼拜。
悟空见师父虔诚,便道:“师父在此礼拜,老孙去城中化些斋饭来。” 三藏点头应允。悟空将身一纵,驾云去了。
八戒和沙僧则忙着将白龙马牵到后院马厩安顿,又将行李担子挑进寺中,寻了一间宽敞整洁的僧寮放置。
不多时,悟空化缘回来,带回香米饭,还有几样时鲜菜蔬。师徒四人在斋堂用了斋饭。那斋堂亦是窗明几净,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甚至米缸里还有半缸白米,水缸里清水满溢,仿佛一直有人居住一般。
用过斋饭,天色已晚,红日西沉,暮色四合。山中古寺,更显幽静。偶尔传来几声鸟鸣虫唱,更添空灵之感。
三藏对徒弟们道:“今日得瞻空念大师道场,感受佛法慈悲,心中甚慰。今夜为师便在这大雄宝殿之中,诵经一夜,以表敬意,也借此清净之地,涤荡尘虑。你等自去歇息便可。”
八戒一听,巴不得早些睡觉,连忙道:“师父放心诵经,老猪我定找个好地方,一觉睡到大天亮!”
沙僧却道:“师父,此寺虽显灵异,但毕竟空山古寺,夜深人静,恐有不便。还是让弟子在一旁守护为妥。”
悟空火眼金睛四下一扫,道:“沙师弟言之有理。俺老孙看这寺庙,祥光隐隐,并无妖邪之气,但谨慎些总没错。
这样,八戒、沙僧,你二人去后院,寻左右相邻的两间僧房歇息,也好有个照应。俺老孙就在这前院大殿外值守,师父在殿内,前后皆有照应,最为稳妥。”
三藏见徒弟们安排周到,心中温暖,点头道:“既然如此,就依悟空所言。有劳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