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凌霄殿,不至于十五年,就败落到,没有片瓦遮身吧?怎么,孤不在的日子,哪个调皮的弟妹,去拆孤的宫殿了?”
盛青衣戏谑的眼神从永昌帝身上,转到一旁一声不吭的盛临身上。
盛临吓得一激灵,“没有没有,孤没拆……”
盛青衣挑眉,“孤?”
盛临脸瞬间僵住,他想大声说出现在他才是储君,可是,他不敢。
“臣弟口误,臣弟是说,臣弟没有拆。”
他是想拆来着,他还想进去看看有没好东西,毕竟望舒不像他们,只靠月俸和外家旁人进献银钱,她是真的富啊!
可凌霄殿跟见鬼了似的,进去了就怎么都走不出来。
他总不能真一把火烧了那宫殿,毕竟是东宫,真那么做了,他不得被御史参死。
以至于,他受封储君后,只能找个凌霄殿隔壁的宫殿,住进去。
盛青衣一锤定音,“没拆就好,有片瓦遮身,儿臣就能住。那父皇,儿臣这就告退了。”
永昌帝慈父的笑已经僵在脸上很久了,伸出的手,终是无法让盛青衣停留半步。
永昌帝只觉得胸口一阵怒意上涌,脸色涨红,‘啪’的一下,把桌案上的奏折都扫落在地。
抬头看到盛临那窝窝囊囊的样子,仿佛看到了自己,更是恼羞成怒,抓起一旁的砚台砸了过去。
“啊——”
盛青衣刚出了腾龙殿,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她冷哼了一声,懒得理会,带着吨栋两人离开。
她回来,只是为了最快速地收拢资源、人手,还有平三万英魂的怨气,不是为了和他们搞宫斗权谋的。
如此天下格局将乱,隐隐有大战欲起的征兆。
按邸报多方动向判断,除了不相邻的兀述国,北漠国和南韶国、蛮荒十部落都把朔月当作点心,正磨刀霍霍,锋指朔月。
她的时间不多了。
没兴趣和他们玩这些贪恋权术的小把戏。
腾龙殿在皇城中轴线上,和凌霄殿相隔不远,但盛青衣到凌霄殿时,也已经是落日时分。
凌霄殿的牌匾,仍然高高悬挂,却已经蛛丝遍布,黯淡无光。
井栋栋一个纵身,就飞上了屋檐,将牌匾擦得噌亮,挂了回去。
盛青衣转头对高公公吩咐道,“让人来打扫,今晚亥正,孤要一座干净整洁的凌霄殿。”
被井栋栋硬扣着手跟来的高公公,一脸苦相。
“殿下,这凌霄殿十五年未曾扫尘,这短短两个时辰,怕是清理不出来,请殿下体恤宫人。”
盛青衣不吃他这套,“堂堂东宫主殿,竟然十五年未曾打扫,你这皇城大总管,是不是该自刎谢罪?”
高公公吓得跪地嘟囔,“可是,可是真的打扫不出来……”
“那是你的事。亥正,要么给孤干净整洁的凌霄殿,要嘛,孤把你的人头挂牌匾下。”
盛青衣自顾自进了殿内,高公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把宫人都叫来,去各殿抽调宫人来,谁不给咱家这个面子,咱家死也要拉他陪葬。”
吨吨不屑地撇撇嘴,“刀架到他脖子上,这回知道急了。真不明白他们怎么老喜欢搞这些弯弯绕绕,是觉得所有人,都会和他们‘讲理’吗?”
盛青衣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所以是孤不讲理?”
吨吨秒哄,“殿下天生就该一呼百应,您呼了他不应,那是他的错。”
盛青衣勾了勾唇。
吨吨拍拍胸口,给井栋栋一个得意地眨眼。
他们家殿下,果然很好哄。
盛青衣愉快的心情,在进入内殿时,发现周遭还是杳无人迹后,沉了下来。
“去找。”
吨吨和井栋栋马上四处窜,可是找遍了内殿,也没见到他们想找的人。
凌霄殿内,都是盛青衣的心腹,外殿有布八门迷踪阵,他们都知道。
哪怕她不回来,只要里面的人不出去,便安全无虞。
她在皇宫里还有人手,自会来送补给接应。
哪怕饿死在这里面,也该有尸体才对。
“殿下,没有。”
盛青衣想到了一个地方。
后殿的一处小院子。
这里原先是赵姑姑住的屋子,她父亲是屯田司的司农,自幼她便和父亲一样喜欢种地。
跟了她之后,要了个小院子,自己种菜。
她还在赵姑姑的小院子里,给她挖了一口井,方便她取水浇地。
盛青衣到了小院子外面,抬头看到院子里弥漫的阴气,喉咙一哽。
院门已经掉了一半,院子里,杂草丛生,混杂在中间,有些爬藤类的菜零零落落。
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蹲在杂草里,揪着地瓜叶啃食。
院子里,屎尿的臭味,腐败的尸味,交织在一起。
老妇人听到动静,毫无反应。
直到她吃够了地瓜叶子,手脚并用地爬到屋檐下,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嘴里断断续续地哼着不成调的歌曲。
“凌霄花开血染瓣,姑娘的眼珠在井里转……”
吨吨凑上前,轻轻拨开老妇人脸上杂乱的白发。
“殿下,是赵姑姑,殿下,是赵姑姑,赵姑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呜呜呜……”
“啊,啊,啊。”
赵姑姑惊恐的尖叫,疯狂的挣扎,被吨吨搂抱在怀里,“赵姑姑,我是吨吨啊,小厨房的吨吨,做饭最好吃的吨吨,你最喜欢吃我做的酱猪蹄了。”
盛青衣上前,敲晕了赵姑姑。
“带她去收拾一下,双栋,去叫太医,谁拦着你,杀。”
两人带着赵姑姑离去,盛青衣脚步沉重地走到井沿边,低头看着井底密密麻麻的白骨。
魂簿悬空,盛青衣召出了二十名灰甲兵。
一具具白骨被灰甲兵取了出来,拼好放在小院外。
盛青衣看着那一件件衣服辨认,果然,她的人,都在这里。
看骨龄,他们也没比她活长多久。
她的人,除了莫襄她们少数几个,其他人,可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可他们都死在了这里,箭伤。
有人在高处,用利箭,将他们一一射杀。
可是什么情况下,他们不躲避呢?
除非,有个人,他们不得不拿命护着。
盛青衣胸口剧烈起伏,眼皮闭起来又睁开,如此反复。
“你可真是,好得很。”
盛青衣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眼里,就好像,这天地间,除了你情我浓,其他都是陪衬。
人命,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