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城没有待着的必要了。你们收拾一下,出宫去,柳妍去查一下和丰记有关的事情。来喜带赵姑姑去医谷求医,看看能不能治好。”
柳妍有点没反应过来。
当初安排她借宫妃之名进宫,本来就是为了帮殿下更好地把控后宫动向。
可如今,却让她出宫。
“殿下,您……”
盛青衣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这天下,孤还要。”
可这腐朽的朔月皇城,她却不想要了。
“不必再隐藏身份,给你们放假。”
十五年的坚守,终究是她这个做主子的,耽误了下属的年岁。
“当然,和丰记的事还是要去查的。”
柳妍的感动不上不下的,果然,殿下还是那个殿下。
盛青衣指了指暗库的位置,“以后你接莫襄的班,孤的内库,给你管着。你和来喜,自己去挑点喜欢的,银钱自己拿,都给你们放假七日。”
末了,盛青衣还不忘留一句,“放假回来,麻溜的干活。”
今天的早朝,格外的安静。
高公公一甩浮尘,“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殿内仍安静如鸡。
盛临有些恼怒,这群滑头,一个个都不想出头。
最后,在盛临的怒目灼烧下,苟御史站了出来。
“陛下,臣听闻,有一女子当街自称皇太女望舒,并于昨日进了皇城。敢问陛下,此女如今何在?自称望舒殿下,可有验明正身?”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便自然接话。
“皇族血脉不容有混,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总不能随便一个女子,自称皇太女,我们便都认下。”
“没准是什么山野女子,肖想皇族的荣华,出来冒认。”
“就怕是有心之人,将细作送入皇城,乱我朔月朝堂。”
永昌帝沉吟一会儿,“那诸位爱卿认为,此事应该如何辨认?”
苟御史是好御史,他提出问题,也解决问题。
“臣提议,可以请国师设坛,祭太祖玉璧,为此人验明正身。”
昨日不过一个照面,盛临就明白,此人就是那个从小到大,高高在上压在他头顶的那片天。
他不管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但他一定不能让她如愿回朝。
只要从根子上,否认她的身份,那她再能耐,也翻不出浪花来。
谁都不能夺走他的储君之位!
“此事不妥,太祖玉璧事关国运,不可轻易开启。”
盛临此话一出,殿内群臣都是心里一咯噔。
好家伙,原来不确定,现在确定了,还真是那位皇太女回来了。
殿内八成大臣都是世家出身,若说谁最不希望皇太女回来,那势必有他们。
二十年前的均田法令,让他们这些世家元气大伤。
这些年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怎么可能让皇太女再回到朝堂。
“既然此女身份未明,那便不该以皇太女之名行事。”
“就算她真是皇太女,征战多年,身上想必也有很多暗伤,唯恐寿数不长,也该休养休养,不该再辛劳国事。”
“以公主之名留在皇城便是,陛下可以为她指一门婚事,女子就该相夫教子,此生也算圆满。”
“话说,殿下的未婚夫,是沈将军吧?沈将军对殿下一往情深,至今未婚,如今殿下回来,岂不是佳偶天成。”
沈烨像只鹌鹑似的缩在角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回见火烧到自己身上,连忙跳出来,“王大人,本将军后日就要成婚了,和那位殿下的婚事,已是陈年旧事。”
王大人阴阳,“昨日还听说,沈将军对那位殿下难以忘怀。”
沈烨面露不屑,“当年也是殿下非要点本将军,本将军喜欢的是温柔小意的女子,殿下性情非我所喜。”
盛临听着殿内众臣一直对盛青衣的抵制,不觉有些得意。
你再能耐又怎么样?
如今这朝堂,早不是你当年一呼万应的局面了。
殿外,盛青衣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吨吨一张胖脸已经气成河豚,她家如高山之月的殿下,竟然被那群人,如货物般挑拣指点。
什么玩意儿?
盛青衣抬脚迈入启阳殿。
身为朔月皇朝的议政大殿,启阳殿内宽阔庄严。
“太女殿下到。”
井栋栋一声出,殿内众臣就像被掐住喉咙的鸭子。
张着嘴,瞪着眼。
分外滑稽。
群臣纷纷侧目,看向殿门处那道逆光而来的身影。
她穿着赤色蟒纹大袖袍,头戴九旒冕冠,佩绶随着她迈步,叮当交织,仿佛一记记重锤,砸在众人心头。
朝阳仿佛分外偏爱她,在她发丝间,跳跃闪烁。
她的身后,一男一女身着软甲,做武卫打扮,一人双手持半人高的金色重锤,一人腰佩长剑短匕。
两人竟都无视规矩,带着兵器进殿。
吨吨搬来尘封在侧殿十五年的太女宝座,将它放在龙椅右下。
盛青衣一步步拾级而上,竟是礼都没行,直接落座。
“听说众爱卿在商议孤的琐事,也让孤来听听。”
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言。
盛青衣冷笑,“不是挺能说的?苟子健,你来说,如何给孤验明正身啊?”
苟御史控制不住地颤抖,“请、请国师,祭、祭玉璧。”
盛青衣点头,“允。传孤令,七日后,宗庙开坛祭玉璧。”
苟御史抬头去看永昌帝脸色。
陛下,您倒是给点暗示啊,臣是应,还是不应下啊?
陛下无言,陛下低着头,陛下一声不吭。
苟御史只得应是退下。
盛青衣继续点名,“左仆射要孤好好休养,孤认为此举不错。吨吨,回头开个单子亲自送到左仆射府上,孤的养身好药,就烦劳左仆射了。”
左仆射想打自己嘴巴,真的,世家这么多人在朝为官,他何必一时嘴快当这出头鸟。
以这位殿下一贯的作风,他府上宝库,怕是地砖都要被挖走。
盛青衣转头又将指点她亲事的两位大臣点出来,“既然对孤如此关心,两位大人府上,十五岁往上,未成婚的公子,都送入凌霄殿伺候孤。”
盛临知道不能再让盛青衣继续弹压朝臣,这样下去,他又会被她压得死死的。
“父皇,儿臣有奏。”
永昌帝突然死人微活,开了口,“说来。”
“太女殿下十五年前,战败孤城,葬送了三万将士,以至泽州沦陷,此事,该予问罪?”
永昌帝挑眉,“喔?那该当何罪?”
吏部周侍郎站了出来,“储君用兵不当,致国土沦陷,该废黜储君之位。”
永昌帝做苦恼状,“可先皇遗诏,永不废黜。”
周侍郎早有腹案,“可收押大理寺受审,待查明殆战之罪,再祭天告罪天下。”
押入大理寺待审,堂堂皇太女,尊贵变成了笑话。
告罪天下,哪怕永不废黜,也将她永久钉在耻辱柱上。
永不废黜又如何?
罪人之身,她还能这么骄傲地在众臣面前,指点江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