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帝特地等到了开席前才进场。
迎接他的,不是满殿叩拜,而是乱作一团。
那边裴皇后的惨嚎声就像杀猪。
这边朝臣命妇们为了表示关心,一窝蜂地往高台上挤去。
那边裴皇后的宫人尖叫失措,喊着太医太医。
这边轮值的宫人,想往外挤去请太医都挤不出来。
一时间,竟没人发现永昌帝到了。
高公公第三次高声喊道,“陛下驾到。”
殿内众人,终于听到了。
“陛下,呜呜呜,您要为妾身做主。”
永昌帝看到裴皇后那张和望舒八成相似的脸,做出这样梨花带雨的神情,有点刺痛眼睛。
他对这张脸的感情太复杂了。
又怕又恨。
“望舒,这是怎么回事?”
盛青衣自顾自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孤不知,不如陛下问问其他人?”
其他人:“?”
“舒妃,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舒妃惶恐下跪。
“回陛下,妾方才和六公主在说话,没留意皇后这边发生何事。”
“盛临,你说说?”
“回父皇,儿臣方才和几位大人闲聊,并未留意。”
“范爱卿?”
“回陛下,趁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耳力不好,没看清没听到。”
“……”
永昌帝问了一圈,谁都回他不知。
就连盛临都不例外。
最近望舒杀疯了。
他的皇子妃交代很多次了,避其锋芒。
裴皇后的神情从底气十足,到满脸茫然,再到急火攻心。
“你们怎么可能都没看到?你们竟然欺君?”
没人接裴皇后的话茬,裴皇后只能自己控诉。
“陛下,是望舒,这逆女竟敢殴打本宫,折断本宫的手,简直是目无尊长,冷血无情。”
“望舒,你……”
永昌帝正想落座,趁着裴皇后出头掐的机会,挫挫望舒的气焰。
结果,面前空空如也。
他还以为眼花了。
左看看,皇后的凤纹桌案,没错。
右看看,太女的四爪蟒纹桌案,也没错。
可中间主座,他的龙纹桌案呢?
为何会空空如也?
“皇后,朕的席位呢?”
裴皇后指着盛青衣就是一顿告状。
“陛下,这逆女,竟敢搬走您的桌椅,简直目无王法,无君无父。”
她举起自己软绵绵的手。
“妾身就是为了护住您的桌案,才被这逆女,扭断了手。”
永昌帝一听,那还了得,“望舒,你竟然坐朕的龙椅?”
“你是不是早就觊觎朕屁股底下的位置了,竟然装都不装了,是吧?”
盛青衣伸出指尖,点了点龙爪。
“四爪的。”
裴皇后分外激动,“陛下,她削的,她削了一只龙爪。”
永昌帝年纪大了,看不太清楚。
他凑近细细辨认了一番。
“确实是削的。望舒,你可知罪?”
盛青衣往后坐了坐,后背靠在椅背上。
两条腿交叠,神情平静。
“孤确实是削了,什么罪?”
“皇后娘娘给孤准备的桌案不合规制,孤削去一爪,不该吗?”
“何罪之有?”
这话好有道理,永昌帝竟无法反驳。
毕竟这只是千秋宫主殿里的桌案,又不是启阳殿的龙椅。
他要给望舒定什么罪名?
破坏宫中资产?
然后怎么罚?
罚她赔他银子。
她要真给了,自己真能收?
裴皇后没想到望舒这么无耻。
“你,你这个逆女,这不是本宫给你准备的。”
“陛下,这是本宫给您准备的席位,本来放在主座。”
盛青衣一拍脑门。
“哎呀,孤还以为是皇后娘娘放错位置了,自己搬了回来。”
“毕竟孤如今,还不能坐主位呢!”
“你这个逆女,明明是你将桌椅搬走了,还削了爪子。”
盛青衣疑惑,“这五爪的,不削,孤能坐吗?”
裴皇后气结,“狡辩,你狡辩。”
永昌帝算是看明白了。
敢情裴皇后想拿捏望舒,被望舒反将了一军。
可是,受伤的只有他。
现在满朝文武都能坐着,唯有他这个皇帝站着。
永昌帝直勾勾地盯着盛青衣的桌椅。
盛青衣很贴心地问了一句,
“陛下想坐这四爪蟒纹的桌案?吨吨,扶孤起来,请陛下落座。”
永昌帝连忙挥手制止。
他是不可能坐蟒纹的桌案的,更别说居右的蟒纹桌案了。
“高一鸣,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整一套桌椅过来?”
让他堂堂一个帝王,傻站在这,很好看吗?
裴皇后气势汹汹地出山,一个回合都没撑下去。
仅仅出场了不到一个时辰,宫宴都没吃上,就被送回宫了。
柔妃不屑地勾唇。
这蠢女人,恋爱脑。
出身世家,空有一张绝世容颜,脑子里却都是稻草。
若不是因为生了望舒,裴皇后怎么可能安稳待在后位上十八年。
若不是因为她被天罚重伤,养伤十几年,需要这个没脑子的占住后位。
就那些后宫的明枪暗箭,裴皇后早住冷宫了。
但,今日之后,她不需要裴皇后了。
一出闹剧,没有溅起任何水花。
很快永昌帝就宣布正式开宴。
席上讲了些没营养的废话。
又对群臣一年的辛苦工作表示肯定,给予了一些口头勉励。
百无聊赖的盛青衣,感觉到了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盛青衣回望过去,是方才和永昌帝一起进入大殿的女子。
她容颜绮丽,肤如凝脂,看着像是双十年华的模样。
可盛青衣习惯了用眼睛看人。
她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世故。
这个女人,应该有四十岁上下。
“柔妃娘娘,有何指教?”
盛青衣没有回避柔妃的视线,大大方方地问了出来。
柔妃笑着的嘴角微微落下,很快就恢复。
“这便是太女殿下,本宫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英姿飒爽。”
柔妃斟了一杯酒,遥遥敬了盛青衣。
有孕,还喝酒?
盛青衣疑惑地将余光扫过柔妃的小腹。
未落她面子,盛青衣举杯回敬,一饮而尽。
她还没有把握能对付柔妃那个系统,不能让柔妃发现,自己已经知道她是谁。
归墟蛊虫爆体、寄生、繁殖、爆体的循环惨剧,盛青衣不希望再在任何地方看到。
心气不顺的盛青衣目光扫到下首的盛临……
“盛临。”
“臣弟在。”三皇子莫名。
他今天有乖乖和望舒行礼,没招她没惹她吧?
“你序齿第几?”
“三啊!”咋啦?
“盛绛过世了?”
再下一级的平台上,二皇子慌忙跪下。
“太女殿下,臣弟健在。”
盛青衣抱胸打量着三皇子,“既然盛绛健在,怎么盛临你就敢坐他上首?”
盛临呆了呆。
他看看身侧的席位,再看看底下的二皇子。
这才反应过来,他排第三啊!
当了十多年太子,盛临已经习惯自己是皇子皇女之首。
盛青衣回来后,他太子的皮套没了。
却忘了自己只是三皇子,他之上,还有二皇子盛绛。
盛临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