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青衣到的时候,小方的灰甲已经碎裂了。
头盔里面的魂火剧烈地跳动着。
仿佛一朵浓缩到了极致的火球,马上就要炸开。
乔心蓉将一双儿女搂在一起,缩在屋角,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乔心蓉一开始,也以为是方大哥没死,他回来了。
可是,那盔甲裂开,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一朵鬼火,不停地闪烁,释放出死亡的气息。
“小方,能听到孤说话吗?”
小方!
乔心蓉对这个名字极其敏感。
她不安地打量着那个鬼兵。
小方很难受。
纷沓而来的画面,让他思绪混乱。
盛青衣皱了皱眉。
眼前这情景,她有些不好下手。
小方太特殊了。
他是唯一一个有部分神志的阴兵。
既不同于阴差,也不同于混沌万钱,他是独一份的。
盛青衣不知道该怎么救他。
犹豫了一下,盛青衣将魂簿和判锋笔都取了出来。
魂簿上,方原的名字原本是灰色的。
现在隐隐有向金色转变的架势,又突然化为灰白色,像凌霄殿内那些怨气了了散去的名字一样。
在两极间不断反转。
盛青衣试着引了一个灰圈圈上去,业力加持下,灰甲修复了,但是魂火的剧烈颤动没有停止。
她又试着引了一个金圈圈上去,愿力加持下,小方的魂火渐渐地平稳了下来。
盛青衣眼睛一亮,有用。
她又引了一个金圈圈过去,却吸收不进去了。
盛青衣有点失望。
这就表示,小方无法凝聚肉体化为阴差。
但很快,盛青衣就发现了不对。
原本灰扑扑的灰甲,变成了青铜色。
整个‘壳子’坚硬了许多,‘瘦’了,也灵活了许多。
青铜色头盔将魂火包裹,只留下双目的缝隙,隐约可见里面。
“先锋营陷阵校尉秦摧城麾下军侯方原,见过殿下。”
青铜甲兵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凌霄军的叩臂礼。
“会说话了?是恢复神志了。”
方原恭敬地答道,“是。”
乔心蓉搂着儿女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然后是脚和身体。
她哆哆嗦嗦地起身,“方大哥?”
方原转头,‘注视’着乔心蓉。
“蓉蓉,是我。”
乔心蓉试探着靠近他,手在他身上的凌霄花纹上摸了摸。
然后细细端详着闪烁的魂火。
“方大哥,你是死是活?”
方原低下了头,“对不起,蓉蓉,我死了,很多很多年了。”
乔心蓉眼泪滑落,“当年,扶风郡沦陷……”
“扶风郡沦陷时,我被困在孤城。对不起,蓉蓉,我没能救你,对不起。”
方原的魂火,又开始剧烈地抖动。
乔心蓉摇头,“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从未怪过你。”
“你是军人,你要保家卫国,我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对了。”
乔心蓉左手拉着阿离,右手拉着阿樊。
“方大哥,咱们成亲后,我就有了身孕。这是我们的孩子,这是阿樊,是哥哥。这是阿离,是妹妹。”
阿离萌萌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方原。
“爹是小火苗啊?好厉害。”
阿樊已经烧懵了。
这一晚上,发生太多事了,他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糊。
现在他娘和他说,这个鬼兵,是他的亲爹?
“我肯定是烧糊涂了。”
阿樊身子一滑,软倒了下去。
盛青衣给喂了回春丸,将他抱回了床上。
那边阿离,也是喂了一颗。
小姑娘伤到脏腑了。
盛青衣留了些药给乔心蓉,就离开了。
一夜之间,月寰城就换了主人。
南韶人的血,在洗刷这片土地的阴霾。
盛青衣将战后事宜交给柳妍去安排,又给方原留下了千名阴兵,让他维持扶风郡的秩序。
她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只能让柳妍,对外招募护卫和帮工。
“这是你们的家园,重建和护卫都要靠你们。”
盛青衣命人将城主府的库房打开,“米面粮食等物资都有,其他的,就交给你们自己了。”
“孤需要一支三千人的护卫队,暂时拱卫扶风郡。”
“待此战完毕,孤会从中挑选千人,正式加入凌霄军。”
“男女均可,能胜任对应兵种和活计即可。”
出乎盛青衣的意料,扶风郡的人,对于加入护卫队和做帮工,并无太大热情。
特别是月寰城中,约有五千余的汉人,却只有不到百个有意向。
那些从庄园所谓养猪场救回来的,更是一个站出来的都没有。
反倒是周边十二县,蜂拥来不少人加入。
“环境使然,怪不得他们。”
柳妍怕盛青衣失望,安慰道:“他们出生成长维持生计的环境,就是如此。”
这些男女,没见过正常人的世界。
他们出生就被训练怎么伺候人,年纪一到,就被送往城主府和花楼。
这里所谓的客人,视他们如猪狗。
年纪大点,就被圈养在所谓的养猪场,不停地怀孕生娃。
他们从来不懂,井外面的世界。
不懂得,什么叫活得像个人。
盛青衣只觉得愧疚。
“身居高位,却护不住百姓。”
“将这一州百姓,置于烘炉。”
“十几年了,不但没收复失地,还节节败退。”
“谡阳的繁荣太平,朝臣的养尊处优,真像个笑话。”
盛青衣只吩咐柳妍,“维稳后,建立学堂,让百姓,特别是二十岁以下的,不论男女,都必须进学堂。”
“教他们何为人,教什么适应新生活,教他们谋生的技能。”
这些人,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她挥手叫来饕餮。
“给徐映雪传讯,等军师拿下资同县后,派一队回春营的新兵进入扶风郡,替所有百姓义诊。”
资同县和青岚郡扶风郡接壤,拿下资同县,青岚郡就能借资同县,进入扶风郡西北部。
盛青衣带着饕餮吨吨离开了扶风郡,一路向着芒郡而去。
芒郡驻扎的南韶兵有三万之数。
五节芒铁矿的重要战略意义,让芒郡成了除中宁郡外,驻军最多的地方。
她想断中宁郡那十万南韶军的退路,就得彻底夺下芒郡。
扶风郡诛杀的那一万南韶兵,直接带来的除了10个灰色胖圈圈外,还有魂簿上整整一万余名凌霄军的名字出现。
盛青衣能感受到,他们的迫切。
“你们也想同孤一起,杀南寇,护家园,对吗?”
泽州的陷落,是全体凌霄军的心结。
比起谡阳城里用尽心计的那些人,他们更大的执念,在收复失地,驱逐南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