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七日,摄政王府表面依旧笼罩在凝重压抑的气氛中。
秦湘湘“重伤卧床”,除了特定侍女,不见任何人。祁瑾晏也依旧“昏迷不醒”,沧澜院守卫森严,连太医院院判都被挡在了门外。
然而在暗处,潜流汹涌。
陈锋依约送来了详细的皇宫布局图、守卫巡逻路线与换防间隙,甚至标注了几处皇帝可能用于隐藏秘密的场所:寝殿“养心殿”内的暗格、御书房夹层、以及一处位于西苑偏僻角落、名为“凝香阁”的废弃殿宇。据祁瑾晏安插的眼线回报,“凝香阁”近半年时有陌生面孔出入,且常有药味传出,颇为可疑。
秦湘湘将地图和情报牢牢记在脑中后,便将其销毁。她白日“卧床养伤”,夜间则全力准备。玉石所剩无几,她只能更加精细地操控那丝“灵蕴”,反复练习符箓的绘制与激发,力求在关键时刻不出差错。她还利用有限的材料,制作了几枚烟雾弹和带有强效麻痹药粉的蜡丸,以备不时之需。
“灵蕴”对伤势的修复效果显着,七日后,她后腰的伤口已基本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疤痕,行动已无大碍。但她依旧装作虚弱不堪的样子,甚至在祁瑾晏安排的一次“意外”让某位御医“诊脉”时,动用灵蕴微微逆转气血,制造出脉象虚浮紊乱、伤势沉重的假象。
第七日,黄昏。
太后寿辰至,整个皇宫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祥和。宫门外车水马龙,文武百官携诰命夫人盛装而至。
摄政王府的马车在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缓缓驶到宫门前。脸色苍白、被两名侍女小心翼翼搀扶着的秦湘湘,弱不禁风地走下马车,她穿着符合规制的王妃礼服,厚重的妆容也难掩那份“病气”,每走一步都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引得周围众人窃窃私语,目光中充满了同情、怜悯,或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她被引至命妇们聚集的“长春宫”。殿内暖香融融,珠环翠绕,命妇们言笑晏晏,相互寒暄。秦湘湘的出现,让热闹的气氛微微一滞。她只是虚弱地坐在角落,低眉顺眼,偶尔掩唇轻咳,对上前问候的人也只是勉强回应几句,完全是一副重病缠身、不堪应酬的模样。
寿宴在保和殿举行,帝后偕同太后升座,接受百官朝拜。命妇们则在长春宫通过特定渠道遥拜贺寿。整个过程繁复冗长,秦湘湘始终保持着那副虚弱的样子,暗中却将精神力提升到极致,感知着周围的环境、人群的气息,以及可能的监视。
她知道,祁瑾晏定然也以“重病”为由未曾出席,但这皇宫内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这个“摄政王妃”。
时机将近。
当寿宴进行到一半,歌舞升平,酒酣耳热之际,秦湘湘对着陪同的侍女低语了几句,侍女会意,上前向负责引领命妇的女官禀报,称王妃旧伤不适,需要寻一处僻静地方稍作休息。
这本是合理要求,女官不敢怠慢,连忙安排了一名小宫女引路,前往长春宫附近专供命妇休息的偏殿。
偏殿安静,只有几名伺候的宫女。秦湘湘借口需要绝对安静,只留了那名领路的小宫女在门外等候,自己则进入了内间。
门一关上,她眼中虚弱尽褪,瞬间变得锐利如鹰。她迅速脱下繁复的王妃礼服,露出里面早已穿好的一套深灰色、材质普通、便于行动的夜行衣(这是她让侍女暗中准备的)。将礼服塞入床底隐蔽处,她取出“敛息符”贴在身上,微弱的灵蕴注入,她的气息瞬间变得若有若无。
她悄然推开后窗。窗外是一条狭窄的巷道,连接着后宫各处。根据地图,从这里穿过两条巷道,避开一队固定巡逻的侍卫,就能接近西苑的范围。
夜色如墨,宫灯在远处闪烁,映照着重重殿宇的飞檐,如同蛰伏的巨兽。
秦湘湘如同狸猫般翻出窗外,身形融入阴影之中。“敛息符”效果显着,她屏住呼吸,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借助廊柱、假山、树木的掩护,快速而无声地移动。
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无形的雷达,扫描着周围。她能感知到不远处巡逻侍卫整齐的脚步声、宫墙之上暗卫若有若无的呼吸、甚至远处保和殿传来的隐约乐声。
一切顺利。她成功避开了第一队巡逻侍卫,潜入西苑地界。西苑相较于东西六宫更为僻静,多是些园林景致和闲置殿宇。
她的第一个目标,是那座可疑的“凝香阁”。
按照地图指示,她穿过一片竹林,远远看到一座孤零零的殿宇轮廓,黑灯瞎火,果然是一副废弃模样。但她的“探查符”在靠近时,却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阴寒属性的能量波动!
有蹊跷!
秦湘湘心中一动,更加小心地靠近。凝香阁院门落锁,布满灰尘。她绕到殿后,找到一扇破损的窗户,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殿内蛛网密布,家具蒙尘,空气中弥漫着霉味。然而,在那霉味之下,秦湘湘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极淡的、熟悉的腥甜气——是黑巫教炼制某些蛊毒或药物特有的味道!
她循着那丝气味和能量波动,来到殿内一角。那里看似是一面普通的墙壁,但“探查符”的感应在此处最为强烈。她仔细摸索,终于在墙脚一处不起眼的砖缝间,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机关。
轻轻按下。
“咔哒”一声轻响,墙壁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浓烈的腥甜气和药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味!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石阶,幽深黑暗,不知通向何处。
秦湘湘没有丝毫犹豫,贴了一张新的“敛息符”,闪身而入。墙壁在她身后悄然合拢。
石阶狭窄潮湿,墙壁上挂着昏暗的油灯,光线摇曳,映照出壁上一些扭曲诡异的壁画,内容多是些祭祀、饲蛊的场景,与黑巫教的风格如出一辙。
她小心翼翼向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道铁门。门未上锁,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门后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密室,灯火通明。中央是一个血池,池中翻滚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池边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器皿、药材,以及一些浸泡在药液中的、难以名状的器官。
更让她心惊的是,密室两侧排列着数个铁笼,里面关着一些人!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眼神麻木空洞,如同行尸走肉,其中几人的眼神,与慈安寺偷袭她的那个汉子,一模一样!
而在密室最里面,一个身着黑袍、戴着恶鬼面具的人,正背对着她,在一个石台上忙碌着,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形物体……
这里,竟然是黑巫教在皇宫内的一个秘密据点!而且,似乎在用活人进行着某种邪恶的实验或训练!
秦湘湘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怒火,迅速取出特制的细小炭笔和绢布,飞快地勾勒下密室的布局、血池、铁笼以及那黑袍人的背影。这是至关重要的证据!
然而,就在她准备悄然后退,离开此地去找祁瑾晏商议下一步时,异变突生!
那黑袍人似乎完成了什么,直起身,转过身来。虽然他戴着面具,但秦湘湘通过其身形和动作,瞬间认出——这赫然就是那晚在玄幽祠与伏瑶交手时,最后出现救走伏瑶的那个神秘高手!
他怎么会在这里?!伏瑶已死,他难道是黑巫教在京城的更高层?
就在秦湘湘心神震动,气息出现一丝极其微不可察波动的刹那——
那黑袍人猛地抬头,面具下两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秦湘湘藏身的门缝!
“谁?!” 沙哑阴沉的声音在密室内回荡。
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