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破隧道深处的寂静,火把早已熄灭,唯有前方微弱光亮指引出口方向。秦无月伏在马背上,肩部撞击岩角的钝痛随每一次颠簸渗入骨髓,但她未减速度。地面脚印与马粪颗粒仍清晰可辨,主道轨迹未曾中断。她目光锁定前方拐角处渐扩的光晕,知道马厩已在百步之外。
气流自右侧壁面细微波动传来,她瞬间判断那是通风口的风压变化。左侧通道才是通往出口的主路。她勒缰微调方向,避开一处隐蔽凹槽——若非多年追踪经验,极易误踩机关。果然,前方三丈处地面突陷,一道铁栅轰然落下,将岔路彻底封死。陈延昭想用陷阱拖延时间,却低估了她对命线走向的预判。
碎石屏障横亘前方,轰然落下的声响震得岩壁簌簌掉灰。秦无月勒马急停,前蹄扬起,险些将她甩出。她翻身下马,天书残卷咬于口中,双手撑住碎石堆边缘。左足刚踏上斜坡,碎石松动,整个人滑坠三尺,肩伤撞上凸出岩角,剧痛如针扎神经。她咬牙抽出匕首,插入上方石缝固定身体,借力攀爬而上。指尖磨破,血迹染红石棱,她未作停歇,翻越障碍后立即跃回马背。
前方马匹嘶鸣声骤起,夹杂铁门开启的金属摩擦音。她知陈延昭即将脱身,双腿猛夹马腹,策马全速冲刺。这匹并非战马,耐力已近极限,呼吸粗重,步伐开始紊乱。但她不能等。她在疾驰中抽出测气铜钱,一张符纸缠绕其上,以指尖血点化“惊畜咒”。铜钱离手瞬间,直击前方黑马尾部。
受惊之马猛然人立,陈延昭措手不及,被掀落在地。他滚身欲起,右手已摸向腰间短剑。秦无月飞身下马,落地未稳便甩出第二枚铜钱,击中其腕关节内侧。陈延昭手腕一麻,剑柄脱手。她趁势逼近,口中天书残卷落地展开,右手划破食指,在空中疾书“命锁·禁行”四字。符阵成形,淡红光纹自地面升起,缠绕陈延昭双足,迅速上行至膝、腰、肩,将其经脉层层封锁。
他挣扎欲退,体内真气逆冲,反噬自身,喉头涌上腥甜。他瞪视秦无月,眼中怒意与震惊交织:“你竟能破我枢机连环局?”
“不是破。”她声音冷如寒铁,“是你走得太急,忘了风向会暴露马厩启闭频率。”
她上前一步,一脚踏其胸膛,力道沉稳。陈延昭仰面倒地,胸口受压,呼吸滞涩。她从袖中取出一副玄铁镣铐,咔哒一声锁住其双腕,反剪背后。镣铐刻有镇魂纹,专制通玄之人,一旦戴上,再难调动半分内息。
“兵部尚书陈延昭。”她俯视着他,“勾结外敌,私改军报,伪造边患,致使北境三年战乱不断,百姓流离。你利用副将为替死鬼,自己藏身幕后,借战功升迁,实则为敌国输送情报。寅时崖底换骑,是准备逃往南疆与接应者汇合?”
陈延昭冷笑:“你不过侥幸追来,能定我何罪?”
秦无月蹲下身,从他怀中搜出一只密函袋,抽出其中信笺。上面赫然是敌国将领签押的接应令,注明“接应兵部大人,护送至苍梧山界”。她将信笺收入囊中,又在他靴筒内发现一枚微型火折子——预埋火药的引信装置,若未能逃脱,便打算炸毁地道,湮灭证据。
“你布置机关、设伏断路,甚至提前点燃驱邪香干扰蛊灯监控,心思缜密。”她站起身,语气不变,“但你犯了一个错:你以为我会按原定时间进攻。”
她抬手点燃随身信号焰火,赤红光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一朵血莲状火花。这是“目标已控”的暗号,北境大军见之即知核心人物落网,全面清剿行动可正式启动。
四周残存敌军闻讯骚动,有人试图靠近查看,见焰火标记后纷纷退散。无人敢撄其锋。
秦无月立于马厩出口外空地,夜风吹动她染血的衣角。肩伤仍在渗血,呼吸略显沉重,但她目光未离陈延昭片刻。此人虽跪地受缚,神情仍倨傲,仿佛胜负未分。
她从地上拾起天书残卷,轻轻拂去尘土。纸页边缘焦黑,中央一行小字浮现:“逆命者诛魂,然执刃者亦难逃因果。”
她盯着那行字,片刻后合卷入怀。
远处传来零星喊杀声,应是将军率部清扫余孽。主殿方向火光渐熄,局势正在收束。她知道,只要陈延昭在此,整个敌国指挥体系便已崩塌。粮道断绝、主力溃败、中枢覆灭,三重打击之下,这场持续多年的边境战争,终将落幕。
她拖起陈延昭,将其押至一旁石墩前按坐。自己则倚靠马栏稍作喘息。手指抚过匕首柄,确认刃口无损。接下来返程之路不会太平,敌方残党必会拼死营救,她必须保持清醒。
陈延昭忽然开口:“你究竟是谁?寻常谋士,怎可能步步看穿我的布局?”
秦无月未答。她只是抬起左手,看了眼腕上那道月牙形旧痕。痕迹微热,似有感应,但不再灼烧。
她收回视线,望向北方天际。黎明尚远,但黑暗已开始退却。
一名亲卫从隧道内奔出,抱拳禀报:“后巷清理完毕,未发现其他逃生路径。所有出口均已设哨。”
秦无月点头,下令:“押解俘虏,原路返回。沿途设三道伏哨,防敌劫囚。”
亲卫应诺,上前架起陈延昭。秦无月翻身上马,动作略显迟滞,肩伤影响发力。她右手紧握缰绳,左手悄然按住腰间匕首,以防途中生变。
队伍刚行出十步,她忽觉身后异样。猛地回头,只见马厩深处,一块松动石板正缓缓移开,一道黑影探出半个身子,手中弓弩已对准她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