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副驾驶的车窗缓缓合上，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排水口边缘的泥渍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纸条已被塞进深处。
秦无月立刻对司机说：“停车。”
车子还没完全停稳，她已经推开车门。冷风灌进来，她没有半点迟疑，快步走向那辆银灰色货车。可就在她距离车尾不到五米时，货车引擎猛然启动，轮胎碾过湿漉漉的路面，迅速驶离十字路口。
她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远去的车牌。泥水遮住了后半段号码，只留下“Lx6”三个字符。
素心的电话在这时打来：“小姐，股东b已进入总部大楼，现在在三楼会议室就座。”
秦无月收回视线，抬手看了眼时间。八点四十七分。会议九点整开始，还剩十三分钟。
“调地下车库电梯权限，走b2直达三层。”她说完挂断电话，转身扶住现代千金的手臂，“我们得赶在他们封锁通道前进去。”
现代千金脸色发白，声音有些抖：“他们会让我进去吗？”
“你才是这家公司的法定继承人。”秦无月声音很稳，“只要你还站着，就没有人能替你做决定。”
车子重新启动，绕行至地下车库入口。保安试图阻拦，秦无月直接亮出股东身份卡，系统验证通过，栏杆抬起。
电梯上升过程中，现代千金的手一直在抖。秦无月将她的手按在自己掌心，低声道：“记住，你是主人。不是病人，不是受害者，更不是被安排的角色。今天你要坐在主位上，看着他们一个个慌乱。”
电梯门开。
走廊尽头就是三号会议室。门口站着两名安保，看到她们走近，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林小姐，董事会规定，精神状态不稳定者不得参与重大决策会议，您目前的情况……”
“情况什么？”秦无月打断他，“谁判定她精神不稳定？哪家医院？哪位医生？有没有正式报告编号？”
安保愣住。
“没有合法依据的限制参会权利，属于程序违规。”她语气不变，“根据公司章程第十七条，任何决议若有一名应到股东未获通知或被强制缺席，结果自动无效。你们是要现在打电话请示法务部，还是让我直接录音上传监管平台？”
另一名安保看了看手中的名单，小声说了句什么。两人交换眼神后，让开了路。
秦无月扶着现代千金走进会议室。
长桌左侧第三位，股东b抬起头，朝她们微微点头。他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很轻，但持续不断。
股东A坐在对面，西装笔挺，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看到她们进来，他嘴角微动，却没有说话。
其他股东陆续到场，气氛沉闷。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翻资料，没人主动开口。
九点整。
主持人宣布会议开始。股东A立即起身，动作干脆。
“我提议，由林小姐的未婚夫陈哲先生代管其全部股权及表决权。”他说，“这是为了公司稳定考虑。林小姐近期多次出现认知混乱、情绪失控症状，已有三家合作方提出履约风险警告。”
他打开平板，投影出一份医疗报告。标题写着《精神评估意见书》，落款是一家私立医院。
“这份报告由专业机构出具，建议患者接受封闭治疗，并暂停一切高压力职责。”股东A扫视全场，“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状态，拖垮整个集团。”
会议室一片安静。
现代千金的手指掐进了掌心。秦无月轻轻按住她的手腕，然后站了起来。
“各位关心公司安危，我很感激。”她说，“但我更好奇，是谁在用公司资金做非法转移？三千万，从离岸账户流入南星能源，再以顾问费名义转出。这笔钱，是谁批的？”
全场目光瞬间转向她。
股东A冷笑：“你说什么？有证据吗？还是只是凭空指控？”
秦无月没理他。她看向股东b。
股东b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
“我怀疑股东A与此次夺产案存在利益关联。”他说，“他名下的离岸公司，与堂妹林婉母亲实际控制的企业有多笔异常资金往来。我要求彻查其背后资金链。”
空气像是凝住了。
股东A猛地拍桌：“你血口喷人！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胡说八道？”
“是数据给的。”秦无月走到会议桌中央，从包里取出那面裂纹斑驳的古镜，轻轻放在桌面上。
镜面朝上，映出天花板的灯光。
“这面镜子，照得出堂妹偷换文件的画面。”她说，“也能照出转账时输入密码的人脸。要不要现在试试？”
股东A脸色变了。
“封建迷信！”他吼道，“这种东西怎么能作为证据？我要报警！”
“你可以报。”秦无月手指轻抚镜缘，“但在此之前，我想问问在座各位——昨天有没有人收到匿名信？信里有股东A和林婉的资金记录？”
没人回答。
但她看到右前方一个中年男股东，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我不问是谁收到了。”她继续说，“我只问一句：你们敢不敢查？如果不敢，那就等于默认这些事是真的存在。”
股东b慢慢点头。
另一个角落的女股东也抬起头：“我可以支持启动内部审计流程。”
股东A抓起手机，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这镜子是家族传世之物。”秦无月声音清冷，“它不会说话，但它看得见。昨晚有人把纸条塞进排水口，以为没人发现。可有些事，藏不住。”
她看向股东A：“你怕的不是报警，是这面镜子真的照出什么吧？”
股东A嘴唇紧绷，额角渗出一层细汗。
“全是伪证！”他终于开口，“我根本没见过什么转账记录！你们这是联合设局！”
“设局？”秦无月冷笑，“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南星能源的资金冻结时间，刚好和你推动代管议案的时间一致？为什么你儿子的担保合同，会出现在林婉母亲的邮箱附件里？”
她每说一句，股东A的身体就僵硬一分。
“你不是为了公司。”她说，“你是被人利用了。或者，你本来就是共谋。”
股东A猛地站起，伸手就要去抓古镜。
秦无月一手压住镜面，另一只手牢牢护住边缘。
“你碰它一下，我就当场播放镜中影像。”她说，“到时候，不只是你，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会被曝光。”
股东A的手停在半空。
会议室里没人动。
现代千金一直低着头，这时却慢慢抬起了脸。她看着股东A，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你是我父亲的老部下。他病重时，你还跪着说要帮我守住家业。现在呢？”
股东A没回头。
“你告诉我。”她站起来，脊背挺直，“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让你非要把我送进疗养院，抢走一切？”
股东A的手缓缓放下。
他坐回椅子，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滑动，像是在找联系人。
秦无月站在桌侧，手指仍贴着古镜边缘。镜面微光一闪，像是回应她的触碰。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