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启动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秦无月没有动。她坐在窗边,风还在吹,头发贴在脸上,她抬手把它们拨到耳后。笔记本已经合上,放进了抽屉。这个动作很慢,但她做得很稳。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一个标注为“心理评估”的号码,拨了出去。电话响了三声,对方接起。她直接说:“我需要紧急咨询,上门服务。”
对方问时间。她说:“现在。”
挂断电话后,她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现代千金。女人仍昏睡着,呼吸平稳,没有再说话。秦无月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她的脉搏,指尖微凉。这不是她的身体,但必须维持它的稳定。
她回到书房,从抽屉里取出红绳和那张泛黄的纸条。红绳缠在手指上,有点紧。纸条背面的“勿忘”还在,字迹比之前清晰了一些。她把它们放进一个透明文件袋里,放在茶几中央。
四十分钟后,门铃响了。秦无月通过猫眼确认是预约的心理医生——一名穿灰蓝色衬衫的中年女性,拎着黑色公文包。她开门,请对方进来。
医生坐下后环视房间,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文件袋。“这些东西,是你这次咨询的重点?”
秦无月点头。“它们反复出现在我的记忆里,但我记不清是怎么得到的。”
医生拿起文件袋,仔细看里面的红绳。“这种编织方式很老,像是手工打的结。”她又看向纸条,“墨迹也有年代感,不是现在的打印技术。”
“你觉得它们对我有影响吗?”秦无月问。
“影响?”医生放下文件袋,“有时候我们执着于某些物品,是因为它们象征着某种未完成的情感。比如愧疚、遗憾,或者……被遗弃的感觉。”
秦无月没说话。
医生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可能是别人故意留给你的?用来引导你的情绪?”
“你是说操控?”
“可以这么理解。如果一个人长期接触带有特定符号的物品,大脑会自动建立关联。久而久之,看到它就会产生反应——焦虑、悲伤,甚至幻觉。”
秦无月看着自己的手。“可它们是我自己找到的。”
“是你以为自己找到的。”医生声音平缓,“也可能是你潜意识里早就知道它们存在。”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秦无月低声说:“我怕记起来的不是过去,而是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真相。”
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你为什么还要找?”
这个问题让她停顿了很久。
“因为我不知道我是谁。”她说,“我每天醒来,都觉得不对劲。我不是这个人,也不是那个身份。我在帮别人解决问题,可没人问我,我想解决什么。”
医生记录下这句话。“所以你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些物品有没有意义’,而是‘我值不值得被救’?”
秦无月闭上眼。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针扎进去又拔出来。她睁开眼,眼前闪过一个画面:一间大殿,女子执笔写字,雷光从天而降,男人转身挡住。
画面消失了。
她低头看手,红痕还在,颜色更深了。
医生注意到她的异常。“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她站起身,“今天的咨询就到这里。”
医生合上笔记本。“如果你继续接触这些物品,症状可能会加重。建议你暂时把它们收起来,不要单独面对。”
秦无月没回应。她送医生到门口,关上门,背靠门板站了几秒。
然后她走回茶几边,拿起红绳,缠在食指上一圈又一圈。线很细,勒进皮肤里,有一点疼,但她没松开。
突然,空气震动了一下。
司命的身影出现在客厅中央,半透明,轮廓边缘微微闪烁。他比上次更淡,像快消散的雾气。
“你用了非命理手段探查自我。”他说,“这违反了轮回规则。”
秦无月抬头:“我只是想找答案。”
“答案不在人间。”
“那在哪?”
“在你不敢碰的地方。”司命看着她,“你以为你在执行任务,其实你在逃避。你算尽他人因果,却从不直面自己的心动。”
“心动?”她冷笑,“我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
“因为你封死了感觉。”司命声音低,“情劫困你千年,不是因为你改了红线,而是因为你不愿承认——那一刻,你是愿意为他死的。”
秦无月的手抖了一下。红绳滑落在地。
“我不是为了他。”她说,“我是为了……”
“为了什么?”
她没说完。
司命继续说:“你用了禁术唤醒记忆,魂体裂解已不可逆。再往前一步,你会彻底崩溃。”
“那就崩溃。”她盯着地面,“总比一直活在谎言里强。”
“这不是谎言。”司命的身影开始波动,“这是你亲手写下的命。你要渡的劫,从来不是别人的情,是你自己的心。”
光影晃动,他的脸模糊了一瞬。
“破局不在算计。”他说完最后一句,“而在接纳。”
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影碎成无数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秦无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弯腰捡起红绳,握在手里。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笔记本。翻开最新一页,上面写着:“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改那条红线吗?”
她盯着这个问题,很久。
然后她写下一行新字:“我不怕改命。”
停顿几秒,又写:“我怕改了之后,还是选他。”
窗外城市灯火通明,房间里只有钟表走动的声音。
她的手指摩挲着红绳,一下,又一下。
沙发上的现代千金忽然动了一下,手指蜷缩,嘴唇微张,吐出几个字:“别……再……”
话没说完,人又沉下去了。
秦无月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她把笔记本合上,放在铜镜旁边。铜镜被扣着,镜面朝下。她伸手摸了摸镜框,那里曾经浮现过“玄微子与无月,永世不离”。
现在什么都没有。
但她知道,那句话还在。
她站起来,走向阳台。拉开窗帘的一角,外面是高楼林立,灯光如星。她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屋,坐回书桌前。
红绳放在笔记本上,像一道未断的线。
她伸手去拿水杯,指尖刚碰到杯壁,掌心的红痕猛地灼烧起来。
眼前再次闪现画面:素衣女子写下名字,银衫男子转身挡雷。
这一次,她看清了他的脸。
杯子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