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守府书房内,周瑜正伏案疾书。
他正在撰写即将送往江东孙策处的密报,密报中详细陈述了南郡境内的情况。
这其中,他着重强调了以杜家为首的地方豪强势力在南郡盘根错节、拥兵自重、且擅养兵马的现状。
他的字迹遒劲有力,条分缕析,慎重询问孙策意见:
“此等势力,如附骨之疽,于南郡长治久安大为不利。然其势已成,牵一发而动全身。公瑾以南郡太守之位请示主公——是要将其铲除,还是劝其归顺?恳请伯符示下。”
他将写好的密报卷起,用火漆仔细封好,眉头却微微皱起。
如何处理杜家,确实是个难题,为保稳妥,他还需等待孙策的决断。
就在这时,石青轻步走入书房,拱手禀报:
“周太守,杜府小姐来了,带着所需上交的赋税银两,正在前厅等候。”
周瑜头也未抬,目光仍停留在那封密信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与烦躁,直接下令:
“让她将银两交给府库官吏,登记造册便可,无事便让她回去。”
可石青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挠了挠头,无奈地继续回话:
“回太守,小的方才也是这般说的,言明太守您政务繁忙。可……可杜小姐她说,她不急,可以等。此刻,她人就在您前厅坐着,看样子……是没有要走的打算。”
“……”
周瑜执笔的手顿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眉头皱得更紧,那双平日里清润的眸子此刻仿佛凝了一层寒霜,锐利得惊人。
“知道了。”他放下笔,声音冷硬。
说着,他倏然站起身,动作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不耐烦,迈开步子,极快地朝着前厅走去。
前厅之中,杜若并未安分等候。
她旁若无人地打量着这间属于周瑜的厅堂,目光最终落在靠墙桌案上摆放的几件物品上。
她先是把玩起一把装饰精美的佩剑,而后竟直接“铮”地一声将剑拔出鞘。
那寒光凛冽的剑身上,靠近剑格处,清晰地刻着两行小字:
“赠公瑾,望剑如人,守正辟邪。——伯符”。
她指尖抚过那刻字,眼神暧昧。
放下剑,她的注意力又被旁边的一张古琴吸引。
琴身光润,木质古朴,琴身刻着“鸢尾”二字,一看便知是常被主人抚弄的珍爱之物。
杜若伸出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神情,轻轻抚过每一根冰凉的琴弦。
仿佛她能透过这丝弦,感受到周瑜指尖残留的温度与力度。
此时的她,竟未发觉,周瑜已悄无声息地立在她身后不远处,面色阴沉如水,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她这些举动。
“杜小姐,”周瑜开口,声音平稳,“你僭越了。”
即便是心中对此人厌恶至极,周瑜出口的提醒依旧保持着世家公子的儒雅风范,用词克制,并未直接呵斥,算是给彼此都留了一丝颜面。
杜若闻声,缓缓转过身,对上周瑜那双深邃却此刻布满寒霜的眼眸。
她非但不惧,反而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微勾,语气带着一种诡异的怀念:
“周郎的这双眼睛……十年了,竟一点都没变。还是如我记忆中那般,清亮得能照见人心,又深邃得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周瑜无视她话语中刻意的亲近与撩拨,直接切入正题,语气疏离:
“杜家应缴的赋税,自会有府库官吏清点核收。杜小姐,你无需亲自来此。这里,是太守府内宅,乃本官私人起居之所,非办公之地。还请你移步东侧府库办理。”
他这番话,虽是在下逐客令,但措辞依旧委婉,没有让杜若太过难堪。
然而,杜若显然并未领会。
她轻笑一声,目光再次流连于那张古琴之上:“周太守放心,该交的银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不过嘛……”
她话锋一转,手指再次抚上琴弦,“此事暂且不急。小女子今日冒昧,可否有此荣幸,能亲耳聆听周郎抚琴一曲?一偿多年心愿?”
周瑜见她如此不识趣,依旧纠缠不休,也不再与她虚与委蛇。
他直接转身,对着门外沉声道:
“石青,送客。” 语气果断,不留丝毫余地。
“且慢!”
杜若见状,立刻提高声调。
“除了赋税,我杜家还愿向太守府上交三百私兵,连同其装备、马匹,悉数由官府整编调用!”
此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周瑜正准备离开的脚步果然顿住。
他缓缓回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杜若,等待她的下文。
南郡初定,兵力不足,这三百训练有素、装备齐全的私兵,无疑是一份极具分量的“投名状”。
杜若见他停步,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她向前走近几步,来到周瑜面前,仰头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柔弱与无奈:
“只是……小女子唯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希望……周太守能看在我杜家如此诚意的份上,让我能在这太守府中,谋得一份差事,以此安身立命。”
周瑜闻言,眉峰微挑,语气带着审视:“杜家向来以商贾之道立足,如今已是富甲一方,杜小姐更是养尊处优。怎的如今,竟也对这官场政事感兴趣了?”
杜若迎上周瑜审视的目光,坦然道:“实不相瞒,小女自幼习武,颇有些武艺在身,不愿此生碌碌,空负所学,只想让这身武艺能有个正经的用武之地,为南郡安定尽一份力。同时……”
她语速放缓,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与委屈,又向前凑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周郎也知,小女子至今……尚未嫁人,孤身一人,无所依傍。这乱世之中,总得为自己寻个稳妥的依靠,谋个安身立命的根本才是。怎的,周郎就如此狠心,连一个正经稳固的活计,都不愿给我吗?”
周瑜听完杜若那番看似恳求的言辞,面容依旧沉静如水,不起半分波澜。他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
“杜小姐若真想寻个正经差事谋生,或是施展抱负,途径多的是,未必非要拘于我这太守府。如今南郡初定,百业待兴,正需青年才俊效力。无论是协助程将军整训新军,还是去郡丞手下参与民政管理,乃至督促屯田、兴修水利,皆大有可为,杜小姐既有武艺,又有才智,何愁没有用武之地?”
他这番话,看似提供了合理建议,实则明确地将她排斥在自己的核心管辖范围之外。
可杜若闻言,却低低地笑了起来,她抬起眼,目光炽热地锁住周瑜,不再迂回,直接撕开了所有伪装:
“那我就直说了吧,实不相瞒——我哪里是想寻什么差事,我就是想留在周郎你的身边!哪怕只是在太守府做个洒扫庭除的杂役,做个守门巡夜的侍卫,或者……”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做您身边,一个端茶递水、铺床叠被的贴身侍女……我杜若,也心甘情愿!”
周瑜被她这毫不掩饰的、近乎病态的执念惊得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眉头紧蹙:
“杜小姐,你这又是何苦?”
“何苦?”
杜若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情感洪流:
“我心属周郎多年!当年庐江宴上,我胆小怯懦,只敢远远仰望,未能表明心迹,眼睁睁看你离去!这十年,我无一日不在悔恨!如今苍天有眼,让你我重逢,我已错过了十年,不想再浪费这来之不易的缘分,哪怕一分一刻!”
周瑜听着她这番偏执的告白,眉头越皱越紧,脸上已浮现出明显的不耐与冷意,他沉声反问,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杜小姐难道不知,本太守早已娶妻?”
“娶妻?”
杜若嗤笑一声,脸上写满了不屑与怨毒,她用轻蔑的语气说道:
“就是那个听说南郡不太平,就吓得不敢跟来,只会躲在安稳窝里,让你独自一人来此涉险的懦弱妇人吗?如此贪生怕死、不识大体的女子,也配……”
“跪下!”
她的话尚未说完,一声冰冷的、蕴含着滔天怒意的断喝骤然响起!
只见周瑜猛地伸手,一把抓起桌案上那柄佩剑,“铮”的一声利刃出鞘,冰冷的剑尖直指杜若的面门!
那凌厉的剑气,激得杜若额前的碎发微微飘动。
周瑜面色阴沉得可怕,眼中寒光爆射,那是真正动了杀意的眼神!他持剑的手稳如磐石,声音却冷得如同数九寒冰:
“我再说一次,跪下。”
他可以容忍杜若的纠缠,可以无视她的挑衅,但绝不容许任何人,以如此恶毒的言语侮辱他的夫人!
然而,面对这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杜若非但没有畏惧,反而迎着剑尖,向前踏了一步,泪水瞬间从她眼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杀了我吧,周郎……能死在你的剑下,我杜若……心甘情愿!”
周瑜死死地盯着她,看着她脸上交织的泪水与偏执,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
半晌,他手腕一翻,缓缓将剑垂下,那冰冷的剑锋几乎擦着杜若的衣襟划过。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声音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却更显疏离:
“可你,不配死在我的剑下。”
说完,他后退一步,语气带着一种彻底的漠然:
“杜若,我与你素不相识,更无旧谊。你何必……一次又一次,这般自轻自贱,前来招惹我?”
杜若啜泣着,泪眼朦胧地望着周瑜,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周郎,我只是……同这天下千千万万的女子一般,无法自拔地……爱慕着你啊……”
周瑜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不容撼动的坚定:
“我也同这天下千千万万的男子一般,心中所愿,唯有护我妻儿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接纳我,与你的心愿有何冲突?!”
杜若几乎是嘶喊出来,“我父亲亦有三妻四妾,她们不也……”
“那是你杜家。”
周瑜冷冷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如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周瑜此生,有夫人一人足矣。此心此志,天地可鉴,永世不移。”
“杜小姐,请回吧。你今日之言,我只当从未听过。石青——送客!”
这一次,他的命令再无转圜余地。
周瑜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深处,没有半分留恋,仿佛她杜若是一缕令人厌烦的恶臭空气。
前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杜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膝一软,“咚”地一声瘫坐在地。裙裾铺散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她此刻破碎不堪的心境和尊严。
她怔怔地望着周瑜离去的方向,眼神空洞,唯有紧握的双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
直到石青带着几名随从小心翼翼地走近,低声提醒“杜小姐,请……”时,她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
杜若猛地抬起头!
那张原本精心修饰过的脸上,此刻泪水纵横,显得狼狈不堪,吓了石青一跳。
只见杜若用手背粗暴地抹去脸上的泪痕,动作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狠戾。
她缓缓地、有些摇晃地站起身,嘴唇微微翕动,从齿缝间挤出破碎而恶毒的低语,一遍又一遍,如同诅咒:
“都是因为她……那个女人……”
“我要……杀了她……”
“我一定要……杀了她……”
那声音含糊不清,却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怨毒与杀机。
另一边,周瑜回到书房,将那扇门在他身后狠狠合上,仿佛也将前厅那令人窒息的纠缠与疯狂隔绝在外。
他并未立刻坐下,而是站着静立了片刻,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杜若那番言语和偏执的姿态,并非对他全无影响。
“石青!”他扬声唤道。
“在!”石青应声而入,脚步急促,脸上还带着方才的紧张。
周瑜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静静地审视着这个程普推荐来的年轻人。
在决定用他之前,周瑜早已将石青的底细打听清楚。
此子虽在江陵出生,但其父母皆是早年因战乱迁居至此的江东人士,根子上算是吴人。他自幼便在程普军中做些杂役,因机灵可靠,渐渐被程普看中,带在身边使唤,处理些文书传递、照料起居的琐事,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未曾出过差错。程普在举荐他时,也曾言此人“心性纯良,可堪驱使”。
良久,周瑜缓缓开口问到:“她走了吗?”
“回太守,走了。”石青连忙回答,语气带着几分后怕:
“属下亲眼看着她出了府门……一边走,一边哭,还……还一边小声地、反复咒骂着您夫人……太守,您看是否需要……”
周瑜猛地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
“不必理会。”
他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记住,从今日起,此人,断不可再踏入太守府半步!无论她以何种理由前来,一律挡驾!”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补充道,“另外,你亲自去挑选几个机警可靠之人,暗中盯住她的行踪,她去了何处,见了何人,都要及时报我。此女……蛇蝎心肠,不可不防。”
“是!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石青神色一凛,深知此事关系重大,郑重应下。
“另外。”
周瑜走到书案前,拿起那封刚刚写就、用火漆密封好的密报,递给石青:
“将这封信,立刻送往程将军处,请他动用最快渠道,务必交到江东主公府上,不得有误。”
“是!”
石青双手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信,感受到其中承载的分量,如同被委以重任般,用力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快步离去,不敢有丝毫耽搁。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周瑜一人。
他缓缓在案边坐下,身体看似放松,紧蹙的眉头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杜若那些话语,尤其是对他夫人那般恶毒的贬低和咒骂,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回响。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痛楚与深深的心疼。
“我要……快些让南郡太平下来。”
他低声自语,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迫切。
只有南郡彻底安定,不再有杜家这等宵小之辈兴风作浪,不再有潜在的威胁与动荡,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将他视若珍宝的妻儿,接到身边,亲自守护。
“唯有……与夫人日日得见,我才能真正安心。”
……
另一边,庐江周宅。
说来也怪,自周瑜离开后这几日,小乔总是夜不能寐。
即便勉强入睡,也常常被一些光怪陆离的噩梦惊醒,一夜之间反反复复醒来多次,心神难安。
这一夜,她再次沉入一个诡异而令人窒息的梦境:
梦中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唯有周瑜的身影清晰可见。
他站在那里,身着离去时的衣袍。
然而,他脚下,却疯狂地生长出无数缠绕着某种花朵的绿色藤蔓!
那些花枝妖异而执拗,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占有欲,如同活物般,死死地缠上周瑜的双腿、腰身、手臂……藤蔓越收越紧,尖锐的刺几乎要嵌进他的肌肤,洁白的花朵在他周身绽放,却散发出令人不适的浓香。
最可怕的是,那些纤细却坚韧的藤蔓尖端,竟如同毒蛇的信子,试图钻入周瑜的衣袍,探寻他的体温,仿佛要透过皮肤,融入他的骨血,将他从内到外彻底占据、吞噬!
周瑜眉头紧锁,似乎在挣扎,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动弹不得。
“公瑾——!”
小乔惊叫一声,猛地从梦中挣脱,骤然坐起。
她额头上已是一片冰凉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呼吸急促得让她微微眩晕。
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轻柔地覆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仿佛能感受到腹中两个小家伙也因母亲的惊惧而不安地躁动。
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孕肚,低声呢喃:“不怕,这只是梦,只是梦……”
待心跳稍平,她茫然地环顾四周。
卧房内,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纱,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她望向身侧,那本该属于周瑜的位置,空空如也,锦被平整冰凉,没有一丝他留下的温度和气息。
若他在……该有多好。
小乔失神地望着那空荡荡的枕席,往日的温馨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平日里,周瑜睡着时,总是习惯性地将她拢在自己的臂弯之内,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她护着。
有时,若她被噩梦惊醒,即便只是细微的一个颤抖,周瑜都能立刻感知,随即醒来,睡意朦胧间也会在她额头落下轻柔的吻,用带着鼻音的沙哑嗓音哄着她:“夫人莫怕,我在……” 直到她再次安心入睡。
有时,她没有睡意,便会蜷缩在周瑜怀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些琐碎的趣事,或是突发奇想的傻话。无论多晚,无论周瑜明日是否有要事在身,他也从不催促或敷衍,总是含着温柔的笑意,耐心地听着她讲,或是偶尔回应几句,而他那温暖的大手则会一下一下,极有节奏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如同最有效的安神曲,总能将她再次送入沉沉的梦乡。
周瑜的怀抱、低语、轻抚,是驱散她一切恐惧和不安的良药。
可如今……
小乔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却只觉得怀中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那份深入骨髓的思念与方才噩梦带来的余悸交织在一起,化作无声的叹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就这样睁着眼,望着窗外一点点透出熹微的晨光,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鸡鸣,一夜无眠。
与此同时——
远在南郡太守府的周瑜,也同样在冰冷的床榻上辗转反侧。
夜已深沉,府外万籁俱寂,唯有巡夜士兵规律的脚步声偶尔打破宁静。
然而,锦被虽厚,却暖不了身侧那片刺骨的冰凉;床榻虽宽,却只余他一人孤影。
他早已习惯了怀中那份沉甸甸的、带着温香软玉的充实感。习惯了手臂绕过她时,她蹭过来的依赖;习惯了掌心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传来的、属于他们孩儿的生命律动;更习惯了即便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她清浅平稳的呼吸拂过胸膛的微痒。
可如今,臂弯里空落落的,心也仿佛缺了一块。
周瑜烦躁地又翻了个身,面对着空无一人的里侧,试图闭眼,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小乔依偎在他怀中的睡颜,恬静、安然,仿佛拥有她便拥有了全世界的满足。
最终,周瑜有些无奈地坐起身。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沉默地坐了片刻,目光落在床尾叠放整齐的另一床锦被上。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伸手将那床被子拿了过来,叠放好后,将其整个抱入了怀中。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那团柔软而厚实的织物填补了胸前的空虚,双臂缓缓收紧,仿佛怀中拥着的,不是冰冷的被褥,而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儿。
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叠起的被子上,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熟悉的拥抱姿势和怀中那份沉实的触感,却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底那份无处安放的焦躁与牵挂。
仿佛她就在他怀中,正安然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