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北岸，南通滩涂。硝烟未散。
残存的鬼子士兵，身上沾满黑红的泥浆和干涸的血迹，像一群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正踉跄着、沉默地向江边撤退。
三天两夜的疯狂进攻，如同一场噩梦，留下的只有遍地狼藉和深入骨髓的挫败。而最后阶段在第10军防区发动的三次徒劳冲锋，更是彻底碾碎了他们残存的斗志。
鬼子在87军防区受挫后，将希望寄托在第10军防区。第一次冲锋，他们组织了两个中队的兵力，在仅存的、稀疏的轻重炮火掩护下，乘坐橡皮艇和小木船扑向第10军滩头。
迎接他们的，是第10军阵地爆发的阻击火力。对于一支已经在87军防线前流干了血、士气低落的部队来说，这突如其来的、虽然不算极其猛烈但足够致命的打击，如同压垮骆驼的第一根稻草。
冲锋的势头滞涩、碎裂。侥幸登岸的零星士兵，很快被第10军士兵的步枪点射和手榴弹淹没在狭窄的滩头。
第一次受挫并未让鬼子死心。他们调整战术，分散成更多小股部队，利用烟幕弹掩护多点渗透。战斗在第10军整段防线上零星爆发。第10军士兵凭借相对87军稍好的单兵装备和工事，顽强抵抗。
鬼子的炮火支援更加稀疏无力，士兵冲锋时的呐喊也显得中气不足。一处阵地被突破，预备队立刻顶上去，用刺刀和白刃战将突入的鬼子赶下江。江面上漂浮的橡皮艇残骸和尸体在增多。
进攻的鬼子士兵眼神中的惊疑和恐惧在加剧，冲锋的脚步变得犹豫拖沓，他们早已不是三天前那支锐气十足的部队了。
鬼子指挥官投入最后的预备队，发起了第三次冲击。炮火准备稀稀拉拉，远不如前几日的声势。士兵们被驱赶着冲向滩头，许多人脸上写满了疲惫和麻木，冲锋的队形也显得散乱。
第10军阵地上的火力依旧顽强。机枪火舌喷吐，虽然点射居多，但在缺乏有效炮火压制的鬼子面前，依旧致命！迫击炮弹落下，精度一般，但足以震慑。
一艘载满士兵的橡皮艇被重机枪子弹链扫中侧舷，士兵惨叫着落水。冲锋的鬼子如强弩之末，冲上滩头仅几十米，便在守军并不算特别凶猛的反击火力下，如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崩溃、溃散。
这第三次冲锋，耗尽了他们最后一丝力气和勇气。幸存的士兵眼中只剩下逃离的本能。撤退的队伍中，那些刚从第10军防区撤下来的士兵尤其狼狈。
一个年轻的鬼子兵，钢盔歪斜着，身上崭新的军装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泥污和暗红的血迹。他眼神空洞、木然，失焦地望向脚下。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那稀疏但致命的机枪子弹从耳边飞过的尖啸声，和身边同伴不断倒下的画面。没人交谈，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军靴踩在泥泞里的黏腻声响。
滩涂上，随处可见被遗弃的装备。一堆刚从第10军方向撤下的士兵丢弃的杂物：几把卷了刃的刺刀，一个瘪掉的水壶，还有几面被踩烂的“武运长久”旗。
那面写着“武运长久”的日章旗护身符，深深嵌在血泥里，字迹模糊。
撤退的队伍中，伤员众多。许多伤员的绷带渗着新鲜的血迹。一个腿上缠着渗血绷带的士兵，被两个同样疲惫不堪的同伴架着，每一步都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混合着泥水从额头流下。
他嘶哑地呻吟着：“水…水…”但没人回应，抬担架的人自己都累得摇摇晃晃。担架上的重伤员，灰败的脸色下是极度的疲惫和绝望。
靠近江边的浅水区，尸体堆积。有在87军防线前倒下的，也有在第10军滩头新添的。尸体在江水中浸泡肿胀。撤退士兵踩着或绕行这些浮尸，浓烈的尸臭令人窒息。
一个士兵滑倒在一具肿胀的浮尸旁，看清了那具尸体扭曲惊恐的脸和肩上破烂的肩章，瞬间呕吐起来，胃里早已空无一物，只能吐出酸水。
一个脸上带着新鲜弹片划痕的老兵，在登船前回望北岸。目光扫过那两片吞噬了无数同袍生命的阵地。如同绞肉机的87军防线，和那看似“薄弱”却同样让他们撞得头破血流的第10军滩头。
老兵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绝望：为什么？为什么连这支轻重炮都没有的部队，也让他们这群帝国士兵寸步难行？他沉重地叹息一声，钻进了船舱。
运输船舱里死寂一片。士兵们大多低着头。许多士兵的军装湿透，是在撤退时跳江或从被打沉的橡皮艇里爬出来的。
他们闭着眼睛，极力驱散脑海中那些恐怖画面：87军阵地的子弹，101军坦克炮口的烈焰，第10军滩头那稀疏却精准致命的点射，以及头顶盘旋呼啸、随时可能投下航弹的支那战机。
江风呜咽，伤兵呻吟。运输船载着这支士气彻底崩溃、战力耗尽、重武器损失殆尽的残部，在低沉的引擎声中，驶离这片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却一无所获的土地。
长江北岸，南通87军指挥部附近。黄昏的光线带着硝烟熏染的暗红色。三辆沾满泥泞的103师卡车停下。
车厢后挡板放下，一股混合着麦香、油脂和浓郁肉香的气味，席卷开来，强势地盖过了战场残留的血腥与焦糊味！
几个103师士兵利落地搬下一个个巨大的、用厚厚油纸包裹的方块。方块沉甸甸，油纸被内部的油脂浸润得半透明、发黄发亮，边缘甚至渗出点点油星。
浓郁的肉香正从油纸的缝隙和褶皱里拼命钻出，勾得周围士兵的肚子此起彼伏地咕噜作响。
“开饭！烙饼！一人两块！拿稳了！”103师司务长声音洪亮，带着歉意，“实在对不住各位兄弟！今儿本以为仗还凶得很，怕耽误时间，只能弄这个顶顶！凑合吃啊！”
士兵们排队上前，当那滚烫、沉甸甸的油纸包塞进手里时，分量让所有人心里一沉。好家伙！这怕不是得有两斤往上？隔着油纸，能清晰感受到里面鼓囊囊、几乎要撑破的实在内容。
指尖稍用力，油纸包裹的饼身便微微下陷，透亮的油脂立刻沾满了手指，浓郁的肉香更是直冲鼻腔！一个老兵迫不及待撕开油纸一角。嗤啦！
油纸裂开，露出里面金黄酥脆、足有寸许厚的烙饼！但这绝非寻常烙饼！饼皮被里面塞得满满当当、油光锃亮的大块肉馅顶得裂开了口子！
粉白的肥瘦猪肉丁、深红纹理的牛肉粒、带着筋膜的羊肉块，混合着翠绿葱花和褐色的浓郁酱汁，在金黄饼皮的包裹下，肆无忌惮地散发着混合了油脂、香料和肉香的热气！